兵者在前(121)
纪征温柔地笑了笑:“你这么好,我怎么会怪你呢。”
夏冰洋也笑:“那我怎么会怪你呢,我这么喜欢你。”
纪征停下了,长久地看着他。
夏冰洋微微打了个哆嗦,朝纪征张开胳膊:“好冷啊,抱抱。”
纪征上前一步,把他拥在怀里。
夏冰洋搂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又一次闻到了他身上混着炭墨味的冰片香。他本以为这股味道是纪征的衣服上散发出来的,但是此时纪征穿的是他的衣服,竟然还有这种味道,看来这种墨水和冰片混合的冷淡的香味已经跟随了纪征多年,融到了纪征的身体里。
很荒唐的,他竟然有些嫉妒这种香味,因为它跟了纪征这么多年,还和纪征融为一体。于是他把纪征抱的更紧了一些,想让自己也染上纪征的味道。
纪征抱着他,骤然变得黯然地目光落在几十米外的一杆路灯上,那杆路灯里的线路出了问题,灯光闪烁不定,忽明忽暗,像一团被风吹来又吹去的泛着光的白雾。
许久,他轻声道:“冰洋,我该走了。”
夏冰洋不说话,身体僵了僵,然后死死揪住他腰后的衬衫衣料。
纪征道:“我还有事要做,那里有很多我暂时不能抛下的人和事。”
夏冰洋的声音微微哽咽:“所以你就要抛下我吗?”
纪征很痛苦似的皱着眉,道:“我永远不会抛下你,你和我的生命一样重要,我怎么会抛弃我的生命。”
夏冰洋上一秒还在茫然无措中伤感,下一秒听到这句话竟然想笑,但他用力咬了咬下唇,没笑出来,道:“说的好听,你现在还不是要离开我。”
纪征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会回来的,我保证。”
“怎么回来?”
“我知道你家的地址,知道你单位的地址,我还有你的联系方式,我知道该怎么找你。我保证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
话到如此,夏冰洋知道纪征是非走不可了,于是他把纪征抱的死死的,狠声道:“如果三天后我见不到你,我就甩了你。”
纪征失笑,转头在他耳侧亲了一下:“好,为了不让你甩了我,我也会尽快回来找你。”
夏冰洋忽然抬起头用力吻住他的嘴唇,纪征刚要回应他,但夏冰洋又很快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偏过头不看他,冷着脸说:“走吧。”
纪征站着,不动。
夏冰洋:“趁我现在还理智,还没有改变主意,赶紧走。”
于是纪征转过身,一个人沿着人行道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他忽然停下,回过头看着夏冰洋说:“闭上眼睛。”
夏冰洋在狂乱的风中看着他,一动不动。
纪征苦笑了一下,道:“你看着我,我就不想走了。”
夏冰洋闭上眼睛,眼前的一切顿时消失了,只有风不停的在他身边来来去去。
过了短短的几秒钟,或许漫长的几分钟,他慢慢睁开眼睛,已经看不到纪征了。纪征离开的方向只有路边的一杆路灯,亮着明暗不定的灯光。
第83章 维荣之妻【8】
纪征刚走进单元楼公区大堂, 保安就从保安室里探出脑袋冲他喊道:“纪医生, 你们家出事了!”
纪征脚步一停,随后快步走进电梯, 到了十七楼, 他刚出电梯就听到往日总是很平静的楼道里此时有些异动。近处的楼道里零零散散地站了几个人, 远处的楼道两侧开了几扇门,有人从门框里往这边张望。
纪征一露面, 本窃窃私语的楼道里顿时变得喧闹。
“纪医生, 你们家小姑娘也太不像话了——”
“这阿姨都多大年纪了,往人身上又踢又踹的——”
“太没教养了, 你们也不管管——”
“嗳?纪医生, 她不是你女儿吧?”
纪征谁都没理, 脸上维持着僵硬的微笑,朝被两个人围在墙边的吴阿姨走过去。
吴阿姨坐在地上靠着墙壁,一脸痛苦地捂着左脚脚踝,见到纪征就忙道:“纪医生, 小蕖刚才跑出去了!”
纪征闻言, 朝电梯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冷静地看着被吴阿姨捂住的脚踝:“扭到脚了吗?”
“我没事,你赶快去找小蕖,她现在......很危险啊!”
纪征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然后站起身把车钥匙交给一位相熟的邻居,道:“朱律师,我的车停在负一层, 麻烦你送吴阿姨去医院,费用我会还给你。”
朱律师很是通情达理地把他的车钥匙往回一推,道:“我开自己的车去,你赶紧去找那小女孩吧,刚才疯疯癫癫的跑出去,别再出事。”
纪征像他道过谢,然后快步折返电梯间,在路上已经播出了闵成舟的电话。
现在是深夜,闵成舟正在家里洗碗,接到纪征的电话,率先道:“我说你怎么还不去找我做笔录,别让我派警车去接你啊——”
电梯门开了,纪征疾步走出电梯,面色平稳,但声音略显焦急:“成舟,帮我一个忙。”
边小蕖离开小区的时间是二十分钟前,公区大堂的摄像头只拍到她跑出单元楼,此后不见踪影。纪征一直给她打电话,但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夜越来越浓了,行人越来越少,但车流不息。纪征无法想象失控中的边小蕖会搭乘这些如烟海般的车辆中的哪一辆,迷失在漫无边际的城市森林中。
闵成舟迅速调集了一组人手寻找边小蕖,从纪征居住的小区录像开始查,查到边小蕖在离开小区后就搭了一辆出租车。闵成舟又找到出租车司机,偏偏出租车司机载着客人去外市了,对警方描述的女孩儿并没什么深刻的记忆。只说当时女孩儿上车时车上已有了乘客,问她去哪里,她也没有目的地,只说到前面。后来女孩儿下车的时候发现身上没带钱,还是一起拼车的乘客帮她付的车费。司机每天周转许多地方,不记得女孩儿在什么地方下车,只记得在南环四路。
南环四路是一条商业街,鳞次栉比的高楼掩映间找一辆出租车非常不易,而且司机还不记得边小蕖下车的确切地点,所以闵成舟转变了搜查方向,从帮边小蕖付车费的乘客入手。
幸好司机记得该乘客下车的地点,据司机所言,当时他找这位乘客的零钱时因为找不开,这位乘客索性就不让他找了。所以司机对他的印象较深刻,记得他在南环四路豪泰广场B座写字楼前下车。
闵成舟拿到这条消息,立刻着人调出B座写字楼的路面监控和写字楼自用摄像头,最终在凌晨两点十五分找到了目标出租车。
纪征坐在闵成舟的警车里,一刻不松缓地听着闵成舟和各方警员联络,和闵成舟共同赶往该乘客下车的豪泰广场。一辆警车在浓墨重彩的街火阑珊中停在写字楼前的停车场,纪征下车,仰头看着面前巍峨高大的写字楼。深夜里,写字楼将近一半的窗口都亮着灯光。他们要找的那名下车的乘客或许就在里面,但是把他找出来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写字楼内部的监控已经关了,仅保留着大堂和出口处的外部监控。所以闵成舟最后查到的线索是该乘客进入写字楼的一幕,至于他进入写字楼后去了哪里,就无从得知了。
闵成舟下了车站在纪征身边,安抚似的把左手搭在纪征肩上,继续和警局的技术员联络:“我们到了,有没有找到清楚的乘客的照片?侧面也行,赶紧发过来。”
一分钟后,闵成舟收到一张照片,他打开照片一看,脸色顿时就变了,略显迟疑地把手机放在纪征面前:“你看这是谁。”
纪征扶着眼镜低头看他的手机,看到的是一个身着正装的男人的侧影,照片里的男人讲着电话走向写字楼,脸部轮廓还算清晰。
闵成舟观察着他的脸色:“这是苏星野吧?”
即使只有一张侧脸,即使多年未见,纪征依旧能认出照片里的人就是苏星野。
“对。”
纪征很干脆的承认,然后向闵成舟问道:“能查到他的联系方式吗?”
这回技术员很快把苏星野的资料发到了闵成舟的手机上,闵成舟这才想起来苏星野务职的骏明律师事务所就在B座写字楼中。他试着给苏星野打电话,但是电话没人接。
纪征看了看手表,深沉的面孔下藏着逐渐焦急的神色,道:“没时间了,我们进去找,他可能还在大楼里。”
骏明事务所在写字楼十九楼,夜晚其间只有一架电梯还在运行,纪征和闵成舟乘电梯到了十九楼,楼道里亮着灯,转过一条走廊就到了挂着‘骏明律师事务所’招牌的迎宾大堂。和楼道里不同的是,律师事务所灯光大都黯灭了,大堂也无人值守,只有办公区边缘处的两间办公室散发着灯光。一名加班的女职员端着杯子在大堂接完咖啡,一转身就看到了闯进来的纪征和闵成舟,被吓了一跳:“你们,你们干嘛?”
闵成舟正要亮证件,纪征先他一步问道:“苏星野律师是不是在这里工作?”
“你们找苏律师?他在办公室。”
女职员指了指亮着灯的一间办公室。
纪征穿过格子间办公区,走到房门虚掩,里面透出灯光的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里面一个教年长的男人连声道:“进来进来进来!”
闵成舟忽然把纪征挡在身后,回头对他说:“你们俩见面得多尴尬,我进去问话,你别露面了。”
说完就推开了办公室房门。
苏星野和两名同事正为了明天的出庭做辩护方案,办公室里烟雾弥漫,空气中飘着浓郁的苦咖啡味。三个人呈品字形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苏星野正对着门口,满脸疲惫地翻着手中的资料,看到推门进来的闵成舟时还以为自己因太过困倦所以出现了幻觉了。
闵成舟爽朗道:“嘿,苏律师。”
苏星野盯着他看了两眼,诧异道:“闵警官?”
闵成舟走过去和他握手,笑道:“时间紧迫,我就不说废话了,你看看这个女孩儿。”
闵成舟找出边小蕖的照片给他看:“我们查到她在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和你搭了同一辆出租车,你还帮她付了车费,有没有印象?”
闵成舟来的突然,来意更是突然。苏星野打起精神看着他手机里的照片辨认了片刻,眼神毫无波澜,看不出他对边小蕖到底有没有印象。
“这是谁?”
他问。
闵成舟正要搪塞他,就听办公室房门又被推开了,紧接着响起纪征温润且低沉的嗓音:“是我的外甥女。”
苏星野看到纪征,愣了一下,然后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把挽到手肘的衬衫袖子往下捋,脸色很不自然。
纪征走过去,朝他伸出手,即礼貌又疏离道:“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