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大家芥川君(50)
写不下去了。
太宰就这么对着纸张枯坐了半个钟不止……日头渐渐西斜,红色的薄暮投射在雕花窗上。
织田作来了电话。
“太宰,进展怎么样了?”
“当然是超级顺利!”话是这么说,太宰的目光却沉了下来。
“那就好?……写不下去的话写信问问先生也很好。前几天他真是帮了我好多。”
好!
织田作的提议不失可行性。太宰决定立刻给老师写封信。这回就轻松许多了,不需要有任何担忧,坦诚地把自己写作时的困惑讲诉给老师就好了。
他会得到漂亮的解答。不过这恐怕需要在几天之后,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织田作又来了电话,这次是涩泽的事。
本来太宰是不想理的,偏偏织田作在电话那头说。
“我知道那句话是什么了——涩泽在说:芥川龙之介弄丢了我的天使。”
哐当!
椅子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太宰哪里还坐得住,就算要让太宰治的身份在老师面前消失,也不是这种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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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声名远扬,我目前的住处也被人所知,偶尔也会有几位读者顺路过来问候几句。
都自称是我的朋友。
但我万万没想到太宰治居然还会来找我。
他来到武装社的时候谎称是我的朋友,侦探们都没认出这家伙背后的身份,一听到这话,竟然高兴地把他迎了进来。
国木田扬了声调,“老师,你的朋友来祝贺你拿奖了!”
要往常名侦探还在,太宰绝不会如愿。
“芥……看来我真是赶上了好时候。”太宰说。
他好像对怎么称呼我犯了难。
不过他很快略过话题,“你知道横滨最近的异能力暴动事件吗?”
我有听中也说过,而且这事偶尔也会影响到我们。后者原话是:感觉最近脾气有些暴躁——我是说异能力。
不止是这样,能和罗生门交流的我确实感应到一些不对劲。仿佛隐隐约约有一股离心力,想要将罗生们抽离我的意识空间。
“主谋者的异能力十分棘手,而他的目标很有可能是你……”顿了顿,太宰继续说,“津岛先生得知这件事后,拜托我帮帮你。”
“……津岛先生?”很可能我的语气像撞见了鬼。
不然太宰也不可能露出那副微恼的神情。
说来古怪,不知道他是津岛先生之前,我自认揣测不透他的情绪,现在清楚真相之后,发现我甚至能猜出他的小心思了(这点真令我心情复杂。)
他下来搞不好要若无其事编个借口,这点我猜到了——我没猜到的是他的理由会如此……
“对!津岛先生说他也是你的读者,十分善良不提,还非常关心你,从我这听了这事,立刻拜托我帮忙。”
“对了,忘了说了,津岛先生是我的朋友。他或许和你提起过我。”
我:……先不管提不提了吧。你说的这个朋友真的不是你吗?
气氛沉默了好久。太宰治目光游移,视线扫了好几圈,忽然生硬地岔开话题,“对了,我在门口信箱外看到一封信。”
我这才注意到太宰治手上拿了一封信。白色的信封,粘合处沾有灰色的印记,像是脚印什么的,看起来是不小心从邮箱那里掉地上了。
太宰把信递给我,看起来很是不在意地说,“这好像是读者来信。”
“信封上还画了老师您呢,看起来很认真啊。”
信封的角落确实有一个q版的我。这画工稍显稚嫩,画面脏脏的,乍一看像是刚学没几天的业余爱好者提笔画就的,但仔细看去,线条却又颇为连贯,只不过被持笔者多描了几次,这才显得十分凌乱。
也就是说,一个画功勉强还不错的家伙不知出于何种心意,画了这么一副堪称败笔的小画。
“画得还不错吧?很有想象力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忍不住细看。总体而言,我觉得这位读者把我美化了许多——虽然耳朵有点怪怪的。
那分明是兔子耳朵嘛!
为什么是兔子……不是别的呢?
虽然实属不应该,却忍不住在这样细微的地方陷入纠结。
这时候,耳边传来哒哒的脚步声,我抽空看了眼,这会儿功夫,太宰已经走到书桌旁。
我想了想,记起桌子上积满了一堆稿件、还有好久之前读者寄来的信件。
应该没什么大碍?
于是我沉下心思,打算好好看看这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老师,我最近有投稿的打算。但是,在写作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些困惑。
我原想按照老师那样写篇自叙性质的作品,想创造出新原君那样勇敢的人……可写了没几行,却发现我太懦弱了……我甚至感到自己的存在就是一种耻辱。
记得你曾和我说过:真正的文学足以用来改造社会、伟大的角色足以唤醒人心。可我发现叶藏那样的人真是个大坏蛋啊,只要有他这种人的存在,世界就不可能美丽……叶藏这样的角色也绝对得不到任何人的喜爱。
我陷入了困境!
以下是从我的拙劣之作中截取的片段,希望老师您能给我些……】
信的内容固然令我惊讶,然而,更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信纸末端的署名。
我看了眼太宰,他正百无聊赖逗弄着书桌上的大丽菊。
看起来和这封信毫不相干。
见我看他,太宰顿时瞪大了眼睛,似乎很是好奇地问,“信里写了什么?”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应该还不错吧?你看得很认真啊。而且信封都做得那么可爱——我猜是很喜欢你的读者吧?”
“这样的读者可要好好珍惜啊!”太宰就差耳提面命了。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神色微妙,“这不是津岛修治写的吗?”
但凡太宰有那么一丁点……
第38章 贵门真乱
那天, 太宰治又和我吹了津岛修治一箩筐的好话,天花乱坠、彩虹初绽的那种。
要不是我清楚明白真相, 我说不定会以为太宰对这位他口中的朋友多么推崇呢。
可我偏偏知道他俩就是一个人。
尴尬至极。
照理来说, 我应该委婉提醒下太宰,可瞧瞧现在这种状况——我讨厌不起来分明是津岛的太宰,还不兴我看看他的笑话吗?
哪有这样的道理。
于是我违背良心又微妙畅快地欣赏起太宰的演技。
不得不承认,他对这行有着出乎意料的天赋, 初时还稍显稚嫩的演技日趋精进。
想当初他谎称是要保护我的朋友, 死皮赖脸住进侦探社时, 夜里还惴惴不安呢。
要说我为什么对此一清二楚, 还有赖于另一个他——津岛先生在line上和我吐诉了不少东西。
“有个很敏锐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很担心啊。”
“有个戴眼镜的总是盯着我, 莫非是发现了……”
当然, 他对侦探社方位、崇拜对象、接触人士等等都做了模糊处理,不过谁让我正正好就在他旁边, 静静看着他的一切?
后来,越发娴熟的太宰在缺少了乱步的侦探社简直如鱼得水。
不,倒也不能这么说。与谢野小姐和福泽先生或许知道不少内幕。可前者对太宰爱搭不理, 后者则拿太宰当普通后辈看待,甚至还有意无意地拉近我和太宰的关系。
太宰不明所以,却很是擅长顺着竿子往上爬。
这天, 福泽先生依然致力于拉拢我们之间的关系, 甚至还捎带上了中也。他带我们泡了温泉。
即使是这样舒适的享受, 福泽先生也依旧挺直脊背。
“龙之介是夏目老师的学生, 我呢和林太郎就是他的同门了……而你,太宰治勉强算是林太郎的弟子,至于中也,夏目老师也曾重点关注了你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