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目光与叶孤城视线一碰,如有所悟,转头对朱瞻基道:“你随我来。”
陆小凤看着西门吹雪走向那件无门的内室,他一面逗着罗生,一面若有所思:“皇孙,他中毒了?”
叶孤城看向陆小凤:“你看起来,眼窝暗沉,指甲青黑,也是中毒未解。”
陆小凤干咳几声:“是祁门暗香,昨晚忙着破案,忘了请西门替我解毒。”
叶孤城起身道:“不如一道进去看看。”
二人走入这半开的禅房,西门吹雪正好诊脉完毕,收回了手。
陆小凤:“如何?”
西门吹雪:“毒由腠理入体,进而渗入血脉,早已渗透全身及至骨髓。”
陆小凤登时紧张起来:“那该如何是好?”
西门吹雪问少年:“照毒性和中毒时间,你应该已经毒入骨髓。可是用了什么药压制毒性?”
朱瞻基恍然看向站在一边的叶孤城:“昨日师父让我饮了一只玉甁里的水。”
西门吹雪点点头:“原来如此。”
叶孤城:“可能救治?”
西门吹雪取出随身的针囊:“需从委中放出毒血,暂时性命可保。”
陆小凤:“暂时?你的意识是还有后续麻烦?”
西门吹雪冷冷道:“他中毒应该是在两年之前,以他当时的年纪,能活着已是他意志极强,称得上万幸。”
陆小凤:“那该如何是好?”
西门吹雪沉吟道:“每隔三年,以万梅山庄的药泉洗髓四十九日,或能让他续命二十年,运气好的,能得三十年。”
陆小凤目光落在朱瞻基上,这不过是个七八岁少年,便要承受注定盛年而逝的残忍事实了?
叶孤城目光沉了沉,问:“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西门吹雪看了他一眼,道:“还有一个方法,用银针将残毒逼入双腿,从此以轮椅代步,配合合适的心法内功,轻衣简食,或可多活五十年。”
这便是双腿残疾,换得一线生机的意思。
陆小凤的眉头拧成麻花,他替面前的少年烦恼痛苦。任谁在变成残废活下去,和盛年而死这两个选择面前,也会这样痛苦的。
朱瞻基闻言苦笑道:“若我身体残疾,皇祖父再是疼爱也不会将位置传给父亲。我父王老实,若非有祖母看顾,怕是……斗不过汉王叔叔。若今生所学不能实践,便是活到知命之年,又如何?”
陆小凤强笑道:“你倒是挺仁义。”
朱瞻基笑道:“我这样的人,生于宫墙内,祖父寄予厚望,若此生不能令士安于饱暖,人忘其战争,活到耄耋也无用。莫说三十年,便是二十年,也足矣。”
陆小凤:“好小子,你说得很对。我们这样的人,若无美酒和热闹,我也宁愿明日便死的。你这样的小友,我陆小凤交定了。”
西门吹雪:“如此,便准备今日启程回庄。”
叶孤城:“我去吩咐车马,也准备一间干净的禅房给你施针用。”
西门吹雪点点头,目光转向陆小凤:“不如一道替你也解了。”
陆小凤摸着精神的小胡子:“我死不了,不急。这样有趣的小子要去你的万梅山庄,我陆小凤怎能错过?”
西门吹雪不置可否,目光朝门外看去,落在那个高峻健拔的男人身上。
这一次叶孤城再度插手庙堂事,并非因为他还有野心,他想救这个少年人,也不是因为他心软,或者同情,而是因为他们本质上是同一种人。
士安于饱暖,人忘其战争,并非一句简单的话。
他们在乎的,从来都只是这个天下。
皇长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随意离京的,要走,便要寻些不寻常的法子。
过了午时,徐三姑娘再一次造访僧录司。她带来一个小内侍,这个内侍与长孙有三分相似,更换衣服,模仿举止之后,三分便成了六分。之后便由这个小内侍做长孙的替身,借口长孙因为时疫在灵谷寺中养病。
因为得知长孙尚且有救,徐三的神色不若昨日那般忧虑,此刻她对叶孤城施了一个居士之礼:“多谢城主相助瞻基。”
叶孤城面色平淡疏远:“非我之功,能解这种毒的人是万梅山庄庄主。”
徐三目光落在门内西门吹雪身上,也看出他生人勿进的气势,便遥遥做了个禅礼:“多谢庄主。”
西门吹雪对这些虚礼无感,只对朱瞻基道:“她来寻你,想必有话要交代,你自去处理。”
朱瞻基深施一礼:“是。”
另一边郑和寻了机会与叶孤城道谢:“马车已经准备妥当,用过斋饭便能出发。陈祖义不日前已经伏法,剥皮枭首,以震慑南海中其余的海盗。”
叶孤城点点头:“听闻郑大人不日又要下南洋?”
“不错。”郑和面露怅然,“皇后病了,很重。她最后的愿望是让我出海,替她在佛祖舍利前献上手抄佛经。”
叶孤城知道他对皇后孺慕之情甚笃,闻言便道:“长孙之事,你转告皇后不必担心。他洗髓之后,我会请江湖上妥当的朋友亲自送长孙回京。”
郑和深深看了他一眼:“多谢。”
叶孤城:“郑大人何时启程?”
郑和:“就这两日。”
“这样着急?”大船回航不过九日,算起来,郑和几乎没有修整便又要出航。
“信风将至,前来朝觐的各国使团也该回航。”郑和面有难色,他说完这些,心中知晓这样对外人的借口在白云城主面前是毫无用处的。
他叹了口气,终是说道:“朝中反对再下西洋的声音过巨,皇上也难排众议。皇后以病相胁,才换得许多人闭嘴,她怕再拖延下去……”
等皇后陷入弥留,或是薨逝,便是皇帝也找不到再下西洋的借口。
因此,不得不走,而且要马上走。
叶孤城点点头:“郑大人若去锡兰国,需得提防亚烈苦奈儿。”
郑和来了点兴趣:“亚烈苦奈儿?锡兰国主?”
叶孤城:“亚烈苦奈儿掌握五万精兵,他治国不喜农作生产,平日里总会打劫来往商船。此人不可信,便是邀请郑大人上岛,也一定要另做提防。”
郑和若有所思:“多谢,郑某记下了。”
他目光扫过院子里与徐三说话的皇长孙,扫过在内室整理针囊的西门吹雪,意有所指:“城主这样安排,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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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贽曾经评价妖僧姚广孝:我国家二百余年以来,休养生息,遂至于今。士安于饱暖,人忘其战争,皆我成祖文皇帝与姚少师之力也。
姚广孝是少师,想必也将这个理念传递给了朱瞻基吧。
朱瞻基死时38岁,可惜了,如果他能活久一点,生一个健康的儿子,想必明朝后来结果不大一样吧。(所以这里解释了他盛年而死的缘故,和为为啥对汉王出手如此很绝的原因)
郑大人的内涵:叶城主,虽然不想承认,但你这个男朋友,还不错,勉强配得上城主吧。(郑大人对叶城主的态度彻底从敌对,转化为自己人了)
第105章 106
马车摇摇晃晃上路。
陆小凤苦着脸:“我不明白,一点儿也想不明白。”
朱瞻基因为失血而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忍笑的辛苦:“我好像有点明白,但是也有点不明白。”
陆小凤苦着脸:“我与皇孙同乘一车也便罢了,为什么这辆车里还有他这小子!”
小小的幼童不哭不闹,身上挂着道衍那串长长的佛珠,怀里抱着小剑坐在马车一端,目光灼灼打量着朱瞻基。
朱瞻基也回视他:“你不记得我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陆小凤睁大了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朱瞻基轻咳两声:“约莫两三年前,父王在中都办差,师父与我在凤阳街头游览时,师父从一群江湖人手中救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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