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他听到自己正常地回应了。
近来宽特罗不知道是治疗初见成效, 真的好了一些, 还是学会怎么模仿“正常人”了, 随着逐渐抽条的个子,原本混乱扭曲的认知有得到修缮。
如果将每一个人精神世界比作一栋房子, 其他人的都是符合规制的,外型与材质各有不同,而他原本的房子,就好像一堆胡乱拼凑的积木, 现在才勉强有了门窗雏形。
以及……真田鸠见随身体的目光转移,看到了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
一张取药的单子。
这很像是他之前有在漫画里看到的, 主角去医院拿到, 又两次撕了的东西。
不过宽特罗没有这样做,他很乖顺地去取了药, 而后乘坐公交车返回孤儿院。
路过门口时,总是没什么存在感的他意外被人注意到,察觉那边突然安静下来,他顿了下,转头看过去,朝正围著新来小朋友的众人点头示意。
他视线尤其多在新来的小孩身上,停留了一眼。
老修女招呼他过去,慈善地抚摸他的脑袋,像之前很多次做过的那样。
并悄悄往他手里塞了东西:“好孩子,快回去洗个手来吃饭吧。”
宽特罗返回房间展开掌心,才看到是一袋手工饼干,今天有爱心人士来,分发了不少东西,老修女特地给他留了一份。
当晚餐桌上,宽特罗安静地进食着,较往日更丰盛的餐食,在他吃来似乎没有区别。
平时黑泽阵也没在这方面亏待他,不过他对食物没有特别的喜好,无论好坏之后都是要吐的。
只是有个小细节,宽特罗在起身放盘子时,又与那个新来的十岁左右男孩对视了一眼。
真田鸠见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点怪,听其他人的描述,这个棕发白人雀斑男孩是两天前来的,他没有梦到那部分,不知道有什么前情。
总之他的感觉不太好,对方的眼神是带有恶意,与些微紧张抵抗的。
次日,宽特罗正常去了学校,这边的街区就是比较乱,不少少年少女书读到一半就去吸du、混帮派了,教学楼走廊墙上画满了涂鸦。
教育资源也别指望能有多好,如果真的严格要求,有大批人是要留级的。
毕竟还是在低年级,勉强能管的住的年纪,所以看上去还好,到了躁动的青春期,带全是混子的班级那会是一个灾难。
学校生活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宽特罗大部分时间都一个人坐在角落,偶尔会在本子上涂记一些黑先生让他学习的东西。
傍晚放学一回来他就发现,自己的东西被动过了,桌上昨天老修女给他的饼干不见了,并且这情况似乎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宽特罗很熟练地率先检查了自己摆放在高处的,放黑先生给自己的武器装备的箱子,确保里面的东西没被动过,才放回原位。
而后他思考了一下,决定明天出去后搬东西把门堵起来。
饶是门窗紧闭,下面小孩子们玩耍的尖锐声音仍旧往屋内钻。
“把球丢过来!”
“好样的!”
“哈哈哈哈哈!”
宽特罗忽然福至心灵,走到抽屉前打开:“……”
网球,不见了。
他轻松跃起来,凭借体型优势挤出高处的天窗,爬上屋顶往下看去。
像他回来时路过看到的那样,一群小朋友在下面和附近的流浪狗玩耍,那颗已经灰扑扑的小球,原本应该是明亮的黄色。
很快太阳一点点爬下山,孩子们被修女赶回去洗手吃饭,他也在天色大暗时才下去,从角落草堆里捡回被遗弃的网球。
真田鸠见感官实在是有些复杂,想宽慰“自己”,又接触不到。
虽然这只是世界补全的过往,并不是真的曾发生在他身上,但看久了还是不自觉代入进去感情。
那个小男孩对“他”,不知道为什么怀揣着强烈的恶意,在看到迟到进入餐厅的宽特罗时,裂开嘴笑了。
小孩子的恶意格外纯粹,他肯定知道这样的事是错的,但没有道德法律的约束,肆意宣泄自己的不满情绪,是觉得修女偏爱他,也想一个人住阁楼吗?
看这小鬼似乎很受欢迎的样子,的确有恃宠而骄的可能性。
不过,想到他总是率先移开,隐约害怕什么闪躲眼神,事情又不像那么简单。
这天晚上,宽特罗正在尝试清洗复原网球,忽然收到黑先生的消息,给个地址让他去接应。
他放下已经破烂不堪的小球,擦净手去装备上可能用上的东西,而后像黑先生之前做过的那样,从二楼窗口翻身跃下。
宽特罗虽然跟着黑先生做事,但大部分时间是充当一个学徒的角色,帮他料理后勤之类的工作。
但这天他动手了。
因为黑先生说了不能让其他人进入那位富豪的房间,而他被植入的房屋地基之一,就是那个男人的命令是绝对的。
所以宽特罗抹开了服务员的脖子,他的手法还不太熟练,有血迹溅到了自己脸上。
他长久望着地上的尸体,与逐渐蔓延开的那滩红色,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或许什么也没有。
直到黑泽阵处理完目标出来,没等宽特罗说什么,他只是习以为常地淡淡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人,抬腿迈过了一直淌到墙角的血线。
“下次做的干净些。”
真田鸠见发出无声的叹息,实在是糟糕的一天。
这大概是宽特罗第一次夺走无辜之人的生命,在他的认知逐渐被完善后。
一大清早才赶回去,他都来不及收拾自己,远远见到门口守着一个伛偻的身影,他不由停下了脚步。
那人也隔着朦胧的夜色,看到了他,并如平时一样朝他招手,唤他过去。
老修女不知是不是一夜没睡,面上有些疲惫之色,见他这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竟是什么也不问,只用有点发颤的手摸出手帕,想要给他擦脸。
但已经干硬的血迹,像烙铁留下的红痕一样,死死扒在他脸上。
老修女哀愁地摇头叹息,多半是以为他力气大去混帮派了,不少领养不出去的孤儿会走上这样一条路,而他一直以来成绩分明不错。
“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我重新给你做了点,还在锅里保着温……”
“还有这个……”
“天太晚了,跑了好几家店才买到。”老修女把一枚崭新的网球,放到他手里,“小宽特罗,以后做个网球选手怎么样?”
“你很擅长运动,一定能做好这件事。”
统共几句话,她掺杂着愧疚,断断续续说了许久。
原来她有看到自己,宽特罗碰了下刚才被摸到的头,跟着她返回屋里去。
那小孩显然是被告诫教育了,往后消停了一段时间。
直到那一天,因为领养家庭不满意他,带走了另一个女孩子,那雀斑脸小鬼显得又急又气,直接找上了他,笃定是他告密导致的。
听着小鬼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勉强总结出原因,真田鸠见总算是知晓缘由了,原来这小鬼也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之前就因为这个被送回去过,辗转来到这边的孤儿院。
而宽特罗顺手抓取“怪物”肢解的画面,被他看到了,认定其他人眼里只是活动指关节的他,才是真正的怪物恶魔,于是带头针对平时都是透明人的宽特罗。
急于离开这里失败的男孩,自尊心受挫,忽然爆发动手推骂宽特罗。
宽特罗刚从诊所回来,看了看不小心飞出去的装药的袋子,身形都没怎么乱。
这会他已经经过心理医生的讲解,知道如何分辨恶意,搭配药物治疗,有了些进展。
虽然在琴酒的教导下,他更多明白的是何为杀意,当然也不能指望那个男人教出什么正常三观的人。
总之宽特罗没有任由他发泄,动手反抗了,只不过就像先前阻止服务员,站在真田鸠见更经验丰富的角度来看,是可以做的更好的。
就算当时条件不支持易容或者隐藏外貌,也可以藏在角落里,一个手刀把人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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