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时光(99)

　　「有。我保护好我自己了。」我坚定地回答着，一点迟疑也没有。
　　「真的？」再次确定。
　　「我说过，你不要把我看得这麽弱。只要我不愿意，没人靠近得了我。」
　　哔哔──　哔哔──
　　杯里的水滚了，微波炉发出加热结束的声响。打开微波炉拿出杯子，听了我的回答後，进藤似乎宽心了，无可奈何似地叹了口气：
　　「…是啊，你就是这麽强势，这麽极端的人。…小时候的我最清楚不过了。」
　　「是啊，这种个性我一点也没有变，一辈子也改不了。你给我牢牢记清楚。」
　　「…呵～，知道了…。我会记清楚的。」
　　终於露出笑容的进藤搅拌着杯里的咖啡，发出吭当吭当的声响，咖啡的香气缓缓飘了过来，很温暖，很浓郁的味道。
　　「趁热喝吧，暖暖身子。」
　　「谢谢。」
　　接过进藤递给我的杯子，他坐到我旁边的位置。轻酌了一口进藤帮我泡的咖啡，咖啡的味道、浓度、甜度全都是我喝习惯的那样，只是牛奶的味道浓了一点。应该是在为我的胃着想吧？
　　我明明已经痊癒很久了。　真不知道该怎麽说他这个人。
　　「好喝，谢谢。」现在我也已经完全喜欢上这样的味道了。
　　「呵～…那就好。」靠上椅背的同时进藤叹了一大口气，按了按两边的太阳穴。也许是在想永夏跟秀英的事吧？
　　「不好意思，塔矢。…突然把你牵扯进来。」
　　我摇摇头，把杯子放桌上：
　　「没这回事。…，你是什麽时候知道永夏喜欢秀英的？」永夏又是什麽时候知道我们的事情的？
　　「嗯…，我也不知道该怎麽说。…就是突然心里都有底，知道对方一直都在看着的是谁。想想，去年八月之前我们还什麽都没谈过。…啊，我不是故意要让他知道的，也无意瞒你永夏和秀英的事…，只是…」进藤一脸艰涩的表情。
　　「我知道啦。…被猜到了也没办法。永夏和秀英的事你也只是不想多嘴吧？我知道。」
　　也许是知道自己一说谎就会表现在脸上的关系吧？进藤是个很诚实的人。面对不能说的事他总是保持沉默，但是不会说谎。
　　不想被别人知道，不想被人发现的一面每个人都有，但是他似乎不会特别想去隐藏这些东西。
　　不管世间的评价是好是坏，他都能毫无闪躲地接受自己的一切理直气壮地朝着目标走下去。…这样的他…
　　「……我其实一直很喜欢…。」
　　「嗯？」
　　「没什麽。」
　　我微笑着摇摇头，把头靠在进藤的肩膀上，就是想多靠近他一点，想多嗅嗅他身上的味道，感觉他的体温…。
　　不理会进藤吃惊的表情，只是闷闷地说着：
　　「不知道明天会变成怎麽样…，秀英和永夏他们。」
　　「…，只能期待他们可以恢复原来的关系了吧。」
　　「你觉得秀英…不可能喜欢上永夏了吗？」
　　「…，秀英跟恩珍讲电话时的那种表情我第一次看到…，很难想像那不是真的。」
　　「嗯。」我也有感觉。进藤故意嘲笑秀英时，秀英不好意思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勉强的样子。
　　也许，以前就一直喜欢着了吧？但因为是老师的掌上明珠，不敢冒犯，一直藏在心里。
　　替秀英感到高兴的同时，为永夏感到难过…。
　　他满腔的心情…应该投递到哪里去呢…。喜欢的心情是这样强烈而真实，一点虚假都没有，然而对方不见得能明白，就算明白了…也不见得能接受。
　　我跟进藤能走到这里…就像奇蹟一样。此时此刻…，我深深地这样感觉。
　　进藤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感觉到他掌中的温暖我抬了一下眼睛看着他，他侧过头来吻上我的唇，轻轻的暖暖的，笑着说：
　　「塔矢，能像现在这样握着你的手，亲吻着你，待在最接近你的地方…，我绝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嘿～」
　　不知道为什麽，看到这样的笑容突然让我有点想哭的感觉。压抑着满腔的情绪，低着头用力地回握进藤的手，
　　「…我也是…。进藤，…能够跟你相爱…，真的很幸福…。」
　　秀英跟永夏的事情，让我更想珍惜这段得来不易的感情，…更想紧紧握着这双温暖的手…。
　　＊　＊　＊
　　睁开眼睛，出现在眼情的是件褐色的毛毯；动了动手指头，跟昨天一样的温暖依旧包覆着我。昨天，我跟进藤好像就这样坐在沙发上睡着了的样子。
　　这时候进藤也醒过来了，伸了一下懒腰，
　　「呜啊～，全身酸痛…，居然就这样睡着了。哈啊──」打了个大呵欠，盖在我们身上的毛毯就这样掉到地上。我把它捡了起来，进藤问我，
　　「你盖的？」
　　我摇摇头：「不是。…我醒来的时候就盖在我们身上了…。」
　　此时，我们发现桌上放了一张字条…。是秀英留的。
　　『进藤，塔矢。
　　我决定回韩国了。谢谢你们这一个多星期来的照顾与宽待。
　　还有…，
　　我不知道该怎麽解释…，但昨天那番话其实不是我的真心话。我只是想伤永夏，想让他放弃，没有在你们面前说的打算。
　　…现在想起来，自己真的太幼稚，没有管好自己的情绪。对不起…。
　　我常觉得…这个世界上聪明的人其实很少，平凡甚至愚昧的人则多到数不清，而所谓「世人的观感」就是由这些多数人所决定的，…是最不值得在意的东西。
　　希望你们不要被那些愚蠢的教条打败。
　　…我喜欢进藤，喜欢塔矢，喜欢你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那些话，希望你们不要介意。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最後，进藤。
　　请帮我告诉永夏，
　　如果是认真地决胜负的话，我愿意再次跟他下棋。
　　谢谢你，进藤。你真的帮了我很多，谢谢。
　　希望这次我的到来没有给你添太多麻烦，希望那些话…没有让你们产生裂痕…，这样我真的会很过意不去的。
　　秀英』
　　也许在开门的那一瞬间，秀英就已经知道我跟进藤的关系了，但却跟平常一样与我们相处…。我一直以为没有人会接受我们的关系，没想到秀英会…。
　　抱着手上的毛毯，对秀英的谅解由衷地感到感谢…。
　　「产生…裂痕了吗…？我们…。」
　　「嗯？」进藤突然丢给我一句话。
　　「昨天秀英的话…，你怎麽想？塔矢。」带着不安的眼神，进藤问我。
　　「…就算一辈子都要背着那些鄙视的视线，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塔矢！！」
　　就在我说完的同时，进藤大喊了一声环着腰把我抱了起来，双脚踩不到地不安定让我觉得很讨厌，用力拍着进藤的肩膀和头，
　　「好痛──！！笨蛋！放我下来！！为什麽你的力气会这麽大！放我下来！很痛啦！！」
　　「太好了！！你一向很在意别人的眼光，我一直怕如果被人知道了你也许会…。太好了塔矢！太好了！！」
　　随着他亢奋的心情，收束在我腰间的力量又更大…
　　「真的很痛…，快放开我……进藤…」好痛…我的腰好像快要断了一样…。
　　发现我扭曲的表情，进藤这才知道我真的很痛，把我放了下来，
　　「啊！抱歉抱歉！你没怎样吧？」
　　「…怎麽会没…怎样呢…！！…我的腰快断了！！以後不准再用这种方式抱我！！」真是越想越生气，用力捶了一下他的头。
　　「唉呀－好痛！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换别种！换别种！」摸了摸自己的头，笑嘻嘻地回答着，我实在很想回他一句：其实你一点都不痛吧！
　　叩叩──
　　就在我们玩成一片的时候，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就站在客厅的永夏手里拿着秀英的字条，敲了敲原木制成的餐桌，语带讽刺地说：
　　「在失恋的人面前打情骂俏…不觉得太过分了吗？存心刺激我？」
　　跟平常一样的高永夏，好像回来了的样子。秀英的字条似乎写了什麽他想看到的东西…。
　　＊　＊　＊
　　（光　ｓｉｄｅ）
　　早上塔矢有工作的关系，回家换衣服到棋院去了。我的工作下午才开始，被永夏强迫叫我载他去机场。
　　到了机场，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一段时间，我们站在大厅喝咖啡。
　　是的，站着。
　　我是很不想跟这家伙好像感情很好一样好好地坐下来聊天聊地，交流深刻的友谊。跟这种恩将仇报的人…。
　　「你是够了没啊！？叫你揍我又不揍，
　　从昨天就这副『你这个杀我娘亲的仇人！』的表情。我都说了我连塔矢那家伙的半根头发都还没碰到就被他打了，你到底还想怎样啊！？
　　说让你揍几拳泄愤了也不动手！？你啥时变这麽龟毛了！进藤光！」
　　「你以为我不想吗…？但如果事後被那家伙知道了，肯定又要跟我大吵一架。
　　什麽不相信他…什麽男人的自尊…什麽不用我替他出头的…。
　　为了你这种混蛋吵架？　不值啊。」
　　看着楼下大厅来来往往的人们，就是不想看旁边这个混蛋的脸，因为这会让我的愤怒指数再度爆表。刚才在来机场的路上我甚至想甩尾个几下把他甩到路上，让他被卡车辗个稀八烂算了。省得碍眼。
　　什麽叫没碰到？
　　单是有那种想法就已经让我很想把这小子丢在雨中让他被雷给劈死了，要是真的做了什麽，他就看看我会不会当场把他大卸八块！开玩笑。
　　「那你现在打啊？那家伙又不在。」
　　「你皮这麽痒啊？这麽想讨打？」撇了那小子一眼，
　　「你以为我打人不会留伤的吗？我可不想之後的国际赛，被他指着你的脸在大庭广众下骂臭我啊。」我也是想很多的，不然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口出狂言？
　　「好笑！打在看不到的地方不就好了？」永夏用鼻子笑了一声，
　　「没想到你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还挺怕老婆──…　　　呕恶──！
　　……你这家伙……动手之前不会先…通…知…的吗……」
　　「好方法！」
　　「不要揍完才说…混蛋……」
　　看着抱着肚子，半弯着腰满脸怨恨地瞪着我的永夏，真是说不出的痛快。
　　老实说，这口怒气我真的闷很久了。闷到让我觉得自己也许…没办法再跟这家伙当朋友…。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可以碰塔矢，…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