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了白水鹜人微微闪烁的眼眸,笑了。
“是不忍心吧。其实,我也不忍心。”
白水鹜人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探索。
齐名耸了耸肩,“那个家伙,从我第一天起不小心表现出了对登山的轻率后,就一直讨厌我。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这样不加掩饰地被人讨厌。面对这样一颗满心只有登山的赤子之心,谁会忍心告诉他这是一次注定失败的征途。所以你也不忍心,只能想办法带着他多参加夏尔巴人的活动,为他积累经验,好叫他这一次不真的白跑一趟。可如果我说——”
风雪声中,白水鹜人听见眼前的人开口。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能让这一次队伍拥有成功登顶的可能性,能叫何棠江那个家伙如愿以偿呢?”
“……不可能。”过了好久,白水鹜人才开口,以日本登山家的严谨的判断否认,“这支登山队伍,不具备登顶的力量。
齐名反驳道:“有钱没什么不可能。制作组雇佣了这么多夏尔巴协作,可不是摆在那里好看的。”
白水鹜人眼里流露出愤懑,“不,绝不可能!攀登一座山峰最重要的事物,这支队伍根本不具备!”
“嘘,别急着生气。”齐名抬起手臂往下压了压,“是,我知道光有钱不是万能。至于你说的那样事物,虽然我们不具备,可有一个人有啊。他不仅有,还满溢而出,多到分给其他人也绰绰有余呢。当然,我们需要一点点外力,来改变这支队伍。”
白水鹜人最后听到他问。
“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实施这个计划?”
时间回到现在。
因为何棠江的突然爆发,会议帐篷里的气氛一度凝固起来。导演的脸色很难看,大概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蹬鼻子上脸地痛骂,很不是滋味,就在他将要发火时,一直冷眼旁观的齐名走了出来。
“说实话,这个节目真的让人有些失望,导演。”
“齐名,你……”
“我是听说你们要做一次真实的珠峰拍摄,才选择参加。可这十几天来除了枯燥的训练,我看到的最多的是什么?还是和以前一样,踩低捧高,勾心斗角,我可不记得我们拍的是宫斗剧。”
导演脸色通红,高声道:“你也要指责我吗?”
“我只是替您感到遗憾。”齐名弯下腰,从地上捡起刚才小花旦落下的生死协议,“明明有得天独厚的剧本,却拍不出脱颖而出的情节。那岂不是明珠蒙尘,令人生憾吗?明明以您的能力可以拍出更好的作品。”
“你的意思是……”导演像是想到什么,眼中再次有了光彩。
“我的意思是,再精心设计的剧情,也比不过一次史无前例的创新。如果我们真的登顶了呢?”齐名微笑着。
导演不敢置信道:“你来真的?”
齐名将协议交到他手里,“您看,刚才我也说过了。生死协议都签约了,还怎么作假?如果一切顺利,那么创造历史的人就是您啦。这可是史无前例,绝无仅有的。”
“……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导演烦躁地喘着气,在原地踱步。摄制组的工作人员们互相观望,另外两名明星参演者脸色惨白。影后狠狠瞪着齐名,只得到对方一个微笑。
人们看着导演的步伐越来越慢,表情越来越缓和,心里都明白。
一场本来大家心知肚明的假戏,现在,恐怕要真做了。
白水鹜人站在一旁,看着那个男人犹如蛊惑人心的恶魔,将原本将要凝固的趋势生生地引向另一个方向,发展出一个本来不可能的结果。他想起昨晚,自己询问那个男人。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费这么大力气的理由是什么?”
那个人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说。
“你们这些登山的人,可真有意思。”
……
何棠江在营地外发了好半天的呆,最后还是忍不住,被熏回来了。
天气越来越热,营地里的人越来越多,同样的,气味也越来越难闻。即便没天都有背夫在向山下运送垃圾,也比不上营地里的人制造垃圾的速度。
何棠江回营地的时候,正遇上了滕吉,那家伙正和一个黑发的年轻人说些什么,没注意到他。
“喂,滕吉……”
滕吉与他身边说话的年轻人一起转过身来,何棠江微微吃了一惊。他本以为和滕吉说话的是一个亚洲人,没想到却是一个黑头发的白人。
白人向何棠江点了点头问好,然后问滕吉:“这一位是你的顾客?”
滕吉说:“这是与我一起登山的朋友。”
“既然大家都是你的朋友,不为我们互相引荐一下吗,滕吉?”
“这是霍利先生。”滕吉对何棠江介绍,“他是霍利女士的侄子,在霍利女士去世后,负责数据库的更新。这一次,也是他雇佣我们前来进行珠峰的清理工作。”
何棠江本来只觉得霍利这个姓氏有点耳熟,听到“数据库”这个词后,瞬间瞪大了眼睛。
“霍利数据库?!是那个——那个连续记载另外六十多年,几乎记录了每一个攀登尼泊尔境内山峰的登山者的数据的数据库!”
何棠江当然会惊讶。
由霍利女士创办的数据库,是尼泊尔境内最早的民间登山数据统计。在尼泊尔境内还没有官方记载的时候,这位令人尊敬的女士就以她严谨的考据态度,不错过任何一个登顶者的执着精神,为每一个攀登者记载他们留在尼泊尔山峰的足迹。
直到2018年年初去世,这位终身未婚的女士一生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尼泊尔加德满都,一直为这个非盈利的数据库贡献着自己的力量。从最早拿着笔与本,奔赴每一个登山者驻扎的营地,到后来用电脑记录数据。大半个世纪以来,霍利女士持以支持以恒地坚守着自己的责任——不漏过任何一个在尼泊尔完成了登顶的攀登者。
可以说没有霍利的数据库,人们会错失无数精彩的登山故事,而喜马拉雅的登山历史也会因此残缺。
时至今日,每一个登山者都以自己的名字被记载在数据库内为荣,那简直比得到尼泊尔官方的登顶证书都更为荣耀。何棠江当然也不例外。
此时,遇到霍利女士的侄子,他就有些扭捏地问。
“那我……那最近更新的安纳普尔纳峰的登顶人员里,有没有我?”
霍利先生露出了然的微笑。
“真是惊讶,没想到我有缘遇见这么年轻的登顶者。我也想知道数据库内是否记载了你的名字,可我们疏忽的朋友滕吉,还没向我介绍你的姓名。”
“是我的错。”滕吉举手示意,“你可以叫他‘江河’。好吧,他叫何棠江。”
他在何棠江的瞪视里,笑着说出了何棠江的全名。
“或许回去你可以查一下记录,霍利。”
何棠江有些失望,还要等那么久啊。
“不用。”谁知霍利脱口而出,对他眨了眨眼,掏出自己的手机,“现在可是信息时代,什么事情是智能手机办不到的呢?如果可以的话,请为我拼一下你姓氏的全称。”
“当然可以!”何棠江一股脑儿地说出自己的姓氏拼写,然后紧张地看霍利操作着智能手机。
一分钟之后。
“哦,令人惊喜!安纳普尔纳峰最新的阿式攀登记录和短周期内多次攀登记录,都被同一人打破了。破记录者是来自日本的登山家,白水鹜人。而你,何棠江先生,则是他第二次攀登的队友,你们一起完成了登顶。”霍利收起手机,对何棠江微笑,“您也是近十年来,登顶安纳普尔纳峰的最年轻的攀登者。恭喜。”
心花怒放是什么感觉?!
那好像真的有一团团烟花,在胸膛里噗噗噗地绽放。什么郁闷失望,懊恼气愤,全部被抛之脑后。
何棠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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