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临走前,何棠江还不放心问,“我难道真的是心理问题?”
“一般来说恐高是一种正常的现象,并不是疾病,是人类规避危险的生存本能。”甄一晟舒展着手指,说,“不过一些人存在过于严重的恐高反应,背后就会有其他心理原因。我给你做个分析,下周我们再来聊。”
“我请学长吃饭……”
甄一晟挥了挥手,“哪要你请,就当是我积累实践经验好了。”
“那我刚才跟您说的那些事。”何棠江为难道,“您能别告诉其他人吗?”
甄一晟微微一笑,“放心,除了你,我不会和任何人交流那些信息。”
“谢谢学长!”何棠江感激道,临走时似乎又有些犹豫,“学长,我想治好恐高。”
甄一晟瞩目他,“你是一直就有这个想法吗?”
“不,是最近。”何棠江说,“最近我才明白,因为这个问题,我可能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东西。很多事情我不敢去做,都以恐高为借口。”说到这里,他苦笑一声,“其实我大概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但一直不敢去认真想。现在我想治好它,师兄,你说,能吗?”
“能。”
何棠江是带着笑容离开的。
而在何棠江离开之后,甄一晟翻开刚才的记录继续研究起来。
甄一晟基本可以肯定,何棠江如此严重的恐高症,起因是童年时期母亲未遂的自杀行为,如果归类的话,可以把事件关键词归为“死亡”与“母亲”。他在之前的一例事例中却克服了这种症状,原因未知,事件关键词是“强烈的求胜欲”,甄一晟顿了顿,又加了一个关键词,“父亲”。
“有意思。”
无论是害怕还是克服,都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亲人吗?
他正准备继续琢磨下去的时候,旁边放在书桌的手机突然响起。谁这么没脸色在这个点打扰?
“喂?”刚接起电话,甄一晟的脸色就变了,“我马上就到。”
室友进门,就看到他阖上电脑,披上外套准备外出。
“不是吧,九点了,你还要出门?”
“紧急情况。”
一个半小时后,甄一晟出现在京华大学的三年级宿舍里,看着面前的两个大老爷们。他先看了一眼正对自己苦笑的男人,然后走到坐在床前的患者面前,蹲下。
“伸手。”
测了一下脉搏。
“头抬起来。”
又翻看了一下眼皮下的红血丝。
“今天是什么程度?”甄一晟问旁边的人。
“差点出人命的程度!今天要不是我去的及时,这小子就要进看守所了。”刘砾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你知道他当时干了些什么吗?直接拿着锻炼用的十公斤的哑铃就冲人家宿舍门口,要不是我最后拦着,被砸破的就不是门,而是某个人的脑袋了。”
甄一晟并不理会刘砾的诉苦,而是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病人。
“你今天病发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韩峥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
“我没有病。”
甄一晟不以为意,不仅如此,反而说:“韩峥,如果你还想完成你的‘登山游戏’,你就得承认自己生理和心理的疾病,然后想办法去克服它们。讳疾忌医是懦夫的行为,我不认为你是个懦夫。”
韩峥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
“我感到愤怒。”他说。
“你是说丧失理性的那种愤怒?”
“不。”韩峥抬头看向他,“我是在知道后果的前提下才做的,不觉得自己有丧失理性。”
甄一晟分析:“就是说你知道自己的情绪正在失控,也知道失控的后果,但却完全没想过去控制它们?”
韩峥点了点头。
甄一晟长叹一声,看了看刘砾,又问韩峥。
“介意我在这里说吗?”
韩峥摇了摇头。
“你的躁郁症更严重了。”甄一晟说出了他的诊断结果,“不仅如此,可能还有其他心理问题加速了你的病症,暂时我无法判断那些恶化你病症的心理问题是什么,你自己有没有察觉?”
韩峥沉默了许久,没有回答。
“好吧。”甄一晟看了他好久才收回目光,“你要用药物治疗吗?”
“不。”韩峥反应激烈。
“那就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发火,不要受刺激,否则早晚有一天不是我们把你送进医院,就是警察把你送进监狱。”甄一晟站起身,“今天的起因是什么?”
刘砾站在一旁有些心虚地说:“我也就跟他提了两嘴,说惹事的那两个人返校了,哪想到他就找上门去了。”
甄一晟冷笑地看着他,“这小子心理有病,你是脑子有病吗?明知道他的情况,还故意说这些刺激他。下次在出事我可不给你收拾烂摊子了,刘砾!”
“哎,甄哥,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等你死了我再救!”甄一晟一感到疲惫就变得话痨,“今天晚上你们真的是一个一个的上赶着来,我刚接待完一个有恐高症的小学弟,你就把这个大麻烦塞给我,还嫌我事不够多吗?我还没毕业呢,就得一个个管你们的闲事,要不是看在韩峥和那姓何的小学弟长得都不错的份上……”
韩峥突然抬起头,“你说那个人姓什么?”
“什么什么?”
“你说找你咨询恐高症的那个学弟,叫什么名字?”
“我说了吗?”甄一晟眯了眯眼,“哦,姓王啊,叫王霸,你认识?”
韩峥紧紧盯着他,甄一晟上去拍他脑门一下。
“自己病还没好,就别瞎操心别人的事,行了,我回去了。”
甄一晟婉拒了刘砾留宿的邀请,打着夜车返回母校,只是在路上他发了个微信问人。
“何棠江和韩峥认识?”
不一会,对面迅速恢复。
“师兄!你也认识韩峥?他们俩岂止是认识,渊源可大了,等会,我给你发个链接。”
甄一晟用了不到十分钟就看完了同门小师弟发来的八卦,看完后,他先是感叹了下这两个人真是无巧不成书,一个恐高,一个躁郁,还都凑到他手里来了,感叹完之后,他给小师弟发了一个信息。
“那个爆料人是你吧,肖丁丁。”
“是我啊,师兄,不然还有谁能搜集到这么多精准的消息?对了,何棠江他是什么问题,您能不能给我漏个底?”
甄一晟冷笑一声,决定教训一下这个不学无术的师弟。
“漏底,我先把你掀个老底朝天再说。作为心理学系学生到处去曝光别人隐私,肖丁丁,你这学期所有专业课都别想合格,我去所有任课老师那里都给你挂个名!”
打完这些,他迅速拉黑小师弟,闭眼清净。
“何棠江,韩峥……”
在北京漆黑的夜路上,他想起两人截然不同却又格外相似的面庞。
【我想治好恐高。】
【我没有病。】
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在对待自己的心理问题上,却有着殊途同归的态度呢。
……
何棠江觉得上铺最近的情绪好像有些不太对,自从某天晚上之后,就像缺了灵魂的木偶一样再也提不起精神,每天军训回来就听到他趴在床上丢了魂似的念叨。
偶尔有人凑近过去听,也只听到——“学分”、“师兄”这几个字。
直到今天,上铺虔诚地坐到他面前,先是犹豫了一会,然后豁出去道:“何棠江,我有一件事得对你坦白。”
“怎么?”正在床上拉伸的何棠江头也不抬,“不要告诉我其实你是女孩子。放心,就算你是女的,我也对你不感兴趣。”
“何棠江,你听我说,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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