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刘两家人气结,想要开骂,又看到旁边的巡警还没离开。这些人可都听到了谢老的遗嘱,要是他们直接去“执法”,他们可吃不了兜着走!他们狠狠瞪着袁宁和郭兴旺一眼,扭头大步走了出去。
谢刘两家人一走,郭兴旺就跌坐在椅子上,神色满是伤怀。
没有人喜欢与人交恶,但这两家人实在太过分了。
郭兴旺想到谢老生前的种种,捂住脸让眼泪滑落。
对他而言,谢老是他的恩人,也是他的亲人啊!
即使被家里的亲戚那么逼迫,谢老也不过是狠下心不让他们上门。
可是他们呢?他们进门以后有看过谢老一眼吗?有想过怎么让谢老走得安安稳稳吗?
袁宁定定地看着哭得像个孩子的郭兴旺。他刚吸了吸鼻子,眼睛就被人捂住了,整个人也被带入那宽大的怀抱。
温暖又熟悉的气息将袁宁包围,让他的眼泪霎时间涌了出来,而且越涌越凶,根本止不住。
章修严把袁宁抱紧。
有时他真想时刻捂住袁宁的眼睛、时刻掩住袁宁的耳朵,让袁宁看不见这残酷的一切,也听不见这残酷的一切。
这个世界有太多不好的、残忍的东西,对于对万物都怀有关心和爱护之意的袁宁来说太容易受到伤害——即使那尖锐的刀刃不是落在他身上,他也会感同身受。
可是这一切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他想要让袁宁能够独立、能够成长,就不能代替袁宁去承受一切。
每一次,章修严都说服自己不要太心软、说服自己不要太纵容袁宁,可每次看到不得不被逼着面对、不得不被逼着长大的袁宁,他都心疼不已。
章修严感觉自己的掌心温热又濡湿,心脏仿佛也变得湿漉漉的。
刚去首都的时候他就感觉心里不安宁,总担心自己不在身边的时候袁宁会遇到些什么——没想到真的遇上了。
后悔的感觉一天比一天深。其实他要念大学不一定非要去首都,在这边也有不错的大学。他不必用学历来给自己镀金,何必要离家那么远。
章修严掏出手绢,帮袁宁擦掉眼泪。
袁宁鼻子一下一下地抽动着。
章修严问郭兴旺:“都通知谢老的朋友们了吗?”
郭兴旺说:“他们都正在赶过来。也通知了谢叔的学生,他们都很伤心。”
章修严说:“既然谢家人靠不住,那就得我们来筹备葬礼。”
伤心可以自己人伤心,葬礼却是办给别人看的。那些家伙敢骂袁宁“不要脸”,那就让所有人看看不要脸的人到底是谁,从此绝了他们上门骚扰的后患。
安排这些事对章修严不过是一个念头间的功夫。
章修严拉着袁宁坐下,和郭兴旺商量起具体的葬礼事宜。
章秀灵几人都安静地在一旁听章修严和郭兴旺说话。等整个葬礼的章程都敲定了,章修文才红着眼睛说:“我去再给谢爷爷弹一曲吧。”
所有人都沉默地点头。
章修文走到琴房,没有关上琴房的门,而是径直走到钢琴前。他用手抹掉溢出的泪水,定了定神,认真弹奏起这一个月来一直在练习的曲子。这是谢老写给他的,他以为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向谢老请教,结果这已经是最后一首。
谢老给这首曲子取名叫《未来》。
谢老没有和任何人告别,但告别的话其实已经悄然说过很多遍。袁宁听着琴房里飘出来的曲子,止住了哭意,静静地聆听着。伴随着曲子飘散到屋里的每一个角落,袁宁仿佛看到谢老又坐在自己面前,曾经的沉郁、曾经的忧闷、曾经那么多无法向人言说的痛苦和悲伤都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慈祥的笑意。
袁宁怔了怔。
他好像听到谢老说:“要好好活着啊,帮我们看未来的世界,呼吸未来的空气,听听未来的歌儿。生命是有限的,未来却是无限的,希望你们所看到的是更美好、更璀璨、更让人喜欢和欢喜的世界。”
是谢爷爷在和他们告别!
是谢爷爷在祝福他们!
袁宁用力擦干了眼泪。护工哥哥会当个好医生,三哥会好好弹琴,谢爷爷播下的种子会在世上最广袤的土壤上生根发芽、开出美丽的花儿。
他不该伤心、不该难过,他该和三哥他们一样坚强,帮谢爷爷照顾好招福和牧场。
谢老的葬礼办得很盛大。他本来就是乐坛颇有地位的老前辈,听说的葬礼即将举行,不少人都赶了过来。在不少媒体的聚焦之下,谢家人和刘家人的行径也被挖了出来大书特书——这种有爆点、有争议的新闻,媒体人最喜欢了。
现在社会浮躁了,空巢老人越来越多,不少年轻人不愿奉养双亲,更爱到外面去闯荡。可等老人不在了,他们又第一个赶回来分财产——结合上次保姆下毒的事,正好可以再把这事好好写一写,一来提醒老人可以提前立遗嘱,不让从不供养双亲的儿女分到大半财产,时刻守在身边陪伴的儿女反而因为老实而什么都没有;二来也提醒年轻人,父母的一切不是理所当然属于儿女的,如果什么义务都没尽到,父母也可以什么都不留给你。
经章修严暗里推动,这事的影响度已经扩大无数倍,直接上升为可以当做典型案例来用的社会事件。而谢家人和刘家人,说不定在来年会写进新教材里,作为真正的“反面教材”——虽然肯定会用化名,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说的是谁。
本来谢家人和刘家人还想出席葬礼,结果走到门口就被记者们给堵住了,羞得他们转头逃了,好些天都不敢再出现在人前。
郭兴旺得了家人的同意,认了谢老当义父,以义子的身份替谢老办葬礼。他的沉稳干练和显而易见的悲痛打动了不少人,许多知道他放弃医院工作悉心照顾谢老两年多的人都对他很有好感,决定等这段时间过去以后得帮郭兴旺牵牵线进个好医院。
郭兴旺感受到众人的赞许和善意,面上没什么,心里却对章修严产生了一种类似与敬畏的感觉。
这一次,章修严无声无息地抄起舆论这把刀,把谢家人和刘家人打得无处可逃。
而他也因为这种舆论的关系,有了真正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如果在这之前有人告诉郭兴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能做到这种事,郭兴旺肯定不会相信。如今事实摆在眼前,郭兴旺除了敬畏之外还能有什么想法?
难道像章家这种家庭教出来的孩子都这么可怕?
想想袁宁他们,郭兴旺又摇了摇头。章家这一辈也就出了个章修严而已!其他孩子还是正常的。
葬礼结束,日子又回归平静。
章家多了个新成员。每个人对招福都很热情,招福虽然还是有些难过,却也慢慢振作起来,不时会主动和袁宁说说话。有时是说自己想念谢老,有时是问象牙最近过得怎么样,听到有人参宝宝陪伴着象牙,招福心里酸酸的。
袁宁说:“你要是想见象牙的话,下周周末我带你去牧场。现在我不能请假了,最近我落下了不少课程。”
招福点点头,暗暗在心里期待着下个周末的到来。
它的朋友不多,袁宁是一个,象牙也是一个,它有太多的话想和人说说,可是又不想让袁宁当听众。它知道谢老很喜欢袁宁——它也很喜欢袁宁,他们都希望袁宁能快快活活地活着。
被象牙那张利嘴说一说或者骂一骂,心里的难过一定会少很多吧!
另一边。
程忠参加完葬礼回到牧场,就把牧场被转让给别人的事情告诉所有人。牧场的工人们有点担忧,追着程忠问了很多关于牧场新主人的事。
程忠本来就烦闷着,听到这些追问就更烦了,最后索性甩甩手说:“是个九岁的小孩!还是小学生,来过很多遍的那孩子!那孩子平时得上课,不会经常过来的!”
得了程忠这话,牧场工人们都散了。知晓牧场主人换成了更不管事的小娃娃,程忠又没心情管太多,有人的心思就活络起来。
入秋后牧场得做防疫工作,已经分批打了几次疫苗,现在还有一半没养。有个工人的妹夫在防疫站上班,这妹夫是走后门进去的,没什么本领,也没什么心思工作,这次被安排来管着牲畜的防疫工作,暗中吃了不少回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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