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他的男朋友就在离他不远的校门外等候,才让他静下了心。
校门外,彭争站在人群中,眼神牢牢抓着自己,孟易看他侧过肩膀从众多家长中挤出来,快步走来接过背包,怕刺激他似的换着话题转移注意力,好像比他这个考生还要紧张。
孟易跟在彭争身后笑了,要不是现在人太多,他真想做点引人侧目的事。
艺考成绩在网上发布,孟易一天十三刷,浏览器都被刷崩溃了,终于刷出了两所学校的合格证。
可帝都美院仍然没有消息。
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咨询,对方都让他耐心等待,可他吃不好睡不好,复习也进行不下去,忍不住往最坏的方面想,虽然落榜了也损失不了什么,可他就是想圆自己一个梦,也想接续上和帝都美院的缘分。
揪心的等待实在难熬,他终于受不住,买了张车票跑到学校亲自打听,他是趁彭争出差的两天去的,本想赶在彭争回家之前赶回去,却被男朋友的提前返程给打乱了。
彭争在家没找到人,从电话里才知道孟易自个儿跑去帝都了,他生气地挂了电话,刚到家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又穿上大衣奔车站去了。
多年过去,从阳城到帝都再也不用坐一天一宿的火车,到帝都南站时才下午两点,彭争出站后叫了个滴滴,直奔帝都美院大门。
也不知现在是当地交通的什么魔鬼高峰,还差一个路口到校门时,车忽然多了起来,导航不停在喊前方掉头,无奈车子根本移动不得,司机师傅只好抱歉地把彭争扔在了马路对面。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到了放榜的时间,马路两边全是考生和家长,彭争趁着一个红灯过了马路,却怎么也挤不到挨着校门口的那条人行道上。
他一边掏手机给孟易拨电话,一边在人群众搜寻,他看见身边有学生开心地和父母展示收到的合格证,心里忽然一紧,有些害怕看见沮丧的孟易。
墨菲定理就是这么准,他刚在心底默念两遍不可能,就在校门口附近的一个栏杆上看见了坐在上面的孟易。
是他英俊帅气的男朋友没错,可那落寞的神情,微耷的眼角,从肩膀到脊背都垮下去的丧气劲儿全都指向一种可能。
彭争掐断了正拨出的电话,立在原地看着孟易,孟易像是有感应,也穿过人群望向他。
震惊,不可置信,紧张,愧疚,彭争能从孟易眼里读出很多很多,可这些他都不想参透,他开始绞尽脑汁思考该对孟易说些什么话,才能让他别那么伤心。
可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孟易忽然抬起右手,指间夹着一张白纸,和刚刚那些学生为之欢呼雀跃的一样。
带有帝都美院校徽的艺考合格证在微黄的阳光中变透明,红戳下面的数字彭争看不清,他只能看清那张纸的主人微扬着下巴,正用一种桀骜的神态朝他挑眉。
彭争忽然发自内心地笑了,喧闹的人群中,他就这么静静地接下了某人的臭屁。
你孟爷爷又回来了!
高考后的暑假,孟易久违地得到了放松,回国后先是忙着画画,后面一年又忙着复习,几乎没怎么放过自己,彭争看他总算有大把时间休息,就也盘算着请个年假,两人找个城市旅旅游,看看花花世界。
就在他俩因为跟团游还是自助游吵得不可开交时,苏杭回来了,不过告诉他俩这个消息的并不是苏杭本人,而是想得美的俞老板。
俞老板在电话里用了“我们”两个字,八卦之心顿起的两人想都没想就立即同意了对方提出的四人同游的建议。
两面未见,苏杭还是老样子,从俞后言车上懒洋洋地下来,金色碎发挂住墨镜,靠在车边和彭争孟易打招呼。
孟易和老俞交换了个美式拥抱,然后一边寒暄一边把行李往车上搬。彭争走过去和苏杭撞了撞拳,问他过得怎么样。
“就那样。”苏杭勾掉墨镜,用桃花眼打量彭争,“看来你过得不怎么样,都没有传说中的幸福胖。”
彭争嗤笑,懒得接他的梗,车身因为堆放行李而轻微抖动,他们不由得朝后备箱看去,彭争和恰好看过来的俞后言扬了扬下巴算是打了招呼。上次出逃计划结束后,两人回国前特意去看望受伤的苏杭,彭争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直接就被俞后言给打住了。
他说,我还得谢谢你。
窝在沙发里的苏杭瞬间变脸,嚷嚷着要彭争把话说完,他说自己死里逃生,连句感谢的话都不配听吗。
然后孟易真情实感地道了谢,还被苏杭揪住小辫子又多讹了几句。
之后的饭局依然还是俞后言夹菜、苏杭无视的经典戏码,可彭争却觉得哪里不对了,但没等他琢磨明白,就沉浸在能把孟易带回家的喜悦中,彻底忘了这茬事。
可现在,从俞后言隔几秒就扫过来的视线中,和这边苏杭微红的耳尖上,他终于明白过味儿来。
他犹豫着开口:“你们俩……”
苏杭幽幽转头,看彭争能问出什么话来。
“在一起了”四个字已经到了彭争嘴边,但他硬是没敢问出来,让苏杭认真谈场恋爱,堪比戏子从良,况且老俞到底有没有这本事,他也没底。
行李装好,车后的两人走了出来,话题自然被打断,四人又聊了一会儿,各自上车出发。
俞后言和苏杭半年前刚回国,苏杭的公司从M国撤了出来,在帝都租了间公寓独立运营,想得美超市在少了孟易这个金主后又坚挺了一年多,最终也易了主,他在苏杭公司楼下支了个热狗餐车,有颜值味道双加成,很快就爬上当地的网红小吃榜一。
自那次给苏杭解毒后,剧情并没按照俞后言设计的剧本走,苏杭并没有给他正牌男友的牌子,而是给了他一张见习卡——先追追试试。
所以苏杭公司的所有人都知道网红俞老板只给苏总一人送外卖,还免费赠那种必须在锁了门的办公室亲自加的小料。
听说苏杭公司要组织团建,俞后言苦于没理由跟去,灵机一动把彭争孟易搬出来,说带他自驾去草原看日落,路过阳城可以载上他俩一起去,苏杭总算来了兴趣,点头答应了。
他们要去的草原和阳城只有一百五十多公里,在此之前俞后言已经开了一天一宿到这里,为了安全起见,孟易坐进了驾驶室,彭争刚要拉开副驾驶的门就被苏杭拎到了后排他旁边。
看着对后座依依不舍的老俞,彭争庆幸自己刚刚没真的问出那句话。
这俩人真是有够磨叽。
孟易把速度掌握得很好,车开到草原时,日头将将偏向地平线,他们找了一处合适的平台搭好帐篷,彭争拿出出发前准备的便当和零食,铺满了一整张野餐垫。
每当这种时候苏杭都是不上手的,孟易端着草莓去景区洗手池清洗时,看见苏杭在不远处的一个小亭子里,坐姿懒散地迎接黄昏。
他叼着颗洗好的草莓走过去,长腿跨过木凳,一只脚踩在上面,身体靠在另一根柱子上,咯吱咯吱嚼起来。
静谧的氛围被破坏,苏杭烦躁地瞅了瞅他,瞥见那一盆红灿灿的草莓,没好气道:“一边儿吃去!”
他也不知道为啥,见到孟易就总想朝他开嘴炮,可能看见他就能想起泰迪狗成精的彭争,眼球下巴口水全都因为孟易掉在地上。
彭争还把这叫爱情,简直不堪忍受。
他也会变这样吗?
他正沉浸思绪,孟易突然问他:“老俞今天生日你知道吗?”
苏杭心里一跳,这他还真不知道。
这两年都是俞后言给他庆祝生日,几乎没提过自己的生日是哪天,也没以此要挟过他做什么,想到这他不自然眨眨眼,没有回答。
孟易像是猜到了,把草莓放木凳上,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盒子,里面是个铜钱模样的挂件:“这是个护身符,本来是我想送他的礼物,但我猜你应该没准备。” 孟易语重心长:“我不知道你俩现在啥状态,但就算作为朋友,也应该祝福一下吧。”他把盒子盖上,往苏杭那边一推,端起草莓跳下凳子走了。
远处的咸蛋黄和地平线接了吻,几乎只有短暂的几秒钟能够称之为永恒,再一抬头,就只剩黑暗来临前的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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