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槿笑说:“要是能有定制系统可太好啦!就是不知道主管舍不舍得花那个钱。”
“我们两家都合作好几次了,价钱可以让领导们商量。”程瞻温和地说。
“那如果买了定制系统,”袁槿眨着一双凤眼,高跟鞋在地上轻轻地顿了顿,“能不能有定制的维修服务呀?比如我就要程哥帮我修,行不行?”说着就自己大笑起来。
程瞻静了一下,也跟着轻笑,眼神移向屏幕,不置可否。
阮孝靖在旁边插了一句嘴:“就我还不够你使唤的?”
袁槿挑眉,只是兴味盎然地盯着程瞻。
*
半小时后,程瞻果然解决了问题。系统流畅地运转起来,他把座位让给袁槿,袁槿传了几份文件上去,开心地说:“可以了!谢谢程哥!”
程瞻说:“客气了。”拿过桌上的稻香村,就去主管办公室,敲了敲敞开的门,“杨主管,系统修好了,这边要不要试试?”又立刻皱眉,“程闯,你下来!”
程闯不情不愿地收拾起桌面上自己的东西,滚下了电脑椅。杨爱棠合上书,说:“辛苦你了,那我赶紧试试。”
他坐下来,重启电脑,打开系统,就见到了袁槿刚刚上传的文件,眼睛不由得一亮,“真的好了,谢谢。”
他一抬头,却蓦地感受到程瞻的呼吸。
程瞻一手撑着办公桌,一手搭在他椅背,倾身过来看着他的屏幕。明明工程师的目光一丝不苟,可他却平白觉得自己被包围了,胆战心惊地很想把自己缩成电脑椅上的一个球。
程瞻微微低头,杨爱棠的模样像一只瑟缩的小猫咪。自己有那么吓人吗?他稍微后退一些,目光移开,“那就好。明天我会写一份错误报告给你们技术部,以后再出问题也有办法了。”
杨爱棠其实听见了刚才袁槿和他的对话,摆出笑容打趣:“买你们的定制系统要多少钱啊?”
程瞻一怔,“这……”
他一个技术人员,总不好越俎代庖地帮销售部门报价,杨爱棠也适时地笑着补充:“能定制到什么程度?出了问题一定保修吗?随叫随到的那种?”
程瞻的手在办公桌上握紧了,忽然间他站直了身。
杨爱棠身周的压力骤然缓解了几分,他听见程瞻哑声回应:“嗯,合同期内,随叫随到。”
杨爱棠俯下身子去关主机,脸上充了血,指尖就没有力气,听见关机的提示音后,他才好像安下心来,在办公桌下暗自吐出了一口气。
*
程瞻把程闯拎上车,又和袁槿几人客气一番,才终于道别。
杨爱棠拎着公文包,在一边看着他们,脸色始终淡淡的,没有再多和程瞻说话。只有当程闯朝他挥手,他才嘴角微勾,回应了一句“再见”。
或许是有些冷吧,杨爱棠在外面总要缩着脖子跺跺脚。但他的脖颈很好看,纤长而雪白,像孤高的天鹅。以前他会把他和程瞻的对戒戴在锁骨附近,看起来还颇招摇,但现在那锁骨的凹陷处已是空的了。
程瞻慢慢收回目光,开车上路。
他感觉自己今天可能做错了什么。
但这些反思往往要很迟的时候才会出现。自重逢以来,他每次直接面对着杨爱棠,都像在应付一场战斗,所有的表情和动作都必须争分夺秒地就位,多数时候,他只能根据既有的路径依赖来操控自己。
他本不应该如此的。
“……程瞻。”程闯在一边闷闷地开了口。
程瞻并没有注意他的情绪,随口应:“嗯?”
程闯说:“当同性恋是什么感觉?”
——心跳骤停,程瞻险些踩下一个急刹车。
好不容易稳住,咬了咬牙,在等红灯时侧头看向程闯,程瞻的面色阴晴不定:“你说什么?”
*
程闯和他对视了片刻,面无表情地望向前方,“绿了。”
“……”车辆再次启动,汇入黄昏的车流。地球的阴影在远方的天空尽头映出一片蒙蒙的紫,月亮已不甘示弱地爬了上去。程瞻降下了窗,冷风呼啸着穿过车体。
“你不是最讨厌同性恋了吗?”许久,程瞻才问。
“是啊,最讨厌了。”程闯说,“比如你,我就很讨厌。”
“那你问个什么劲儿?”
“我有点喜欢……”程闯咂巴了下嘴,话语又绕了个弯,“我如果喜欢一个男的,那我就一定是同性恋吗?”
程瞻轻声冷笑,“知道恐同即深柜吗?”
程闯不高兴地说:“可我还是讨厌你啊,我并不是看任何男的都顺眼。”
程瞻一只手搭在车窗边,另一只手在方向盘上按出一长串不耐的喇叭声,几乎要把程闯的耳朵震聋了。程闯怒说:“你到底听不听我讲话!”
“那你看谁顺眼?”程瞻慢条斯理地问。
“……杨爱棠。”程闯的声音很小。
“谁?”程瞻平静地说,“大声点儿。”
“杨爱棠!”程闯烦躁地大吼,“我喜欢杨爱棠,我要追杨爱棠,你给我等着瞧!”
……
平稳地开出几公里后,程瞻才毫无波动一般说:“我等着瞧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只会窝里横,你有种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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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闯:我助攻的方式就是踢翻狗粮自己上
第24章
程瞻把程闯送到豪景苑,他们的母亲余馨又迎了出来。
“程瞻啊。”余馨随意地盘着发,穿一身宽松的毛衣,温柔笑着绕到驾驶座这边,“今天加班了?应该很饿了吧?”
“还行。”程瞻对她笑了笑,拿一块小毛布给仪表盘擦灰,一边清淡淡地说,“您不用费心,我回去吃就行。”
余馨说:“哎呀这怎么好呢,来都来了,你去停车吧,今天家里阿姨一不小心做多了——”
“砰”地一声,是程闯撒气一般把车门重重地关上,惊得女人眼皮一跳:“小闯!也不心疼一下你哥的车!”
程瞻反而笑了一声。他抬头,目光追随着程闯的背影,渐渐地有了更深的意味。
“真的不用了妈。”他平和地说,倒像在安慰母亲,“我还有些工作要回去做,来不及了。您和小闯快吃吧。”
余馨还待多说几句,可程瞻已经启动了车,发动机的声音微微震动着车窗,是昭然若揭地逐客。余馨没有办法,只能回到路边。
程瞻几乎从未对她发过脾气,可也很少真正顺她的意,下她的台阶。
这些天来,因为接程闯放学的事,继母子之间好不容易有了些破冰的迹象,但要留程瞻在豪景苑吃一顿饭,仍然是难上加难。
她的表情有些失败的懊丧。低头吸了口气,没有再看程瞻倒车,就转身回别墅里去了。
*
程瞻在豪景苑别墅区外停了车,敞着车窗,点了一根烟。
为了程闯坐车舒服,程瞻这一向都没有在车上抽过烟。也是在这时他想起,自己坐着的驾驶座,杨爱棠也坐过——怪不得他上车时感觉座位有些靠前。
他慢慢地吐出烟圈,将玻璃前方的天色都熏成灰扑扑的一片。道路两旁的老树多已干枯,枝桠间停着不少乌鸦,但因它们诡异的安静,远远看去,就好像是树上几片不肯坠落的叶子。
程闯不喜欢北京,杨爱棠也不喜欢。它干燥,粗糙,乏善可陈,缺少值得细描的风月和适合午睡的含羞半掩的云。杨爱棠有一个比喻,他说北京这气候,甚至配不上超过两百块的窗帘。
程瞻对北京也没有很特别的依赖,但他到底不曾深入体会过别的城市。于他而言,北京的干燥、粗糙、乏善可陈,就好像是理所应当的事。
他在北京这大剌剌的呼吸里,会感到安全。北京根本不会辨别出他是个同性恋,或有多少不可说的思念。北京就像一个毫无体恤心的高中体育老师,看见他揉膝盖也只会吹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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