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短暂的一瞬间,徐祁年微微皱了眉。
这些特别微小的表情,也许别人发现不了,但喻修景会发现。
因为他很爱观察人,在有空的时候,他可能会花上很多很多时间观察来来往往的人。
这是他养成的一个习惯,他也在这个习惯中培养出灵敏的感觉。
但徐祁年嘴上却和他说:“那真好,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一起上学。”
喻修景很确定,徐祁年根本不想和他一起上学。
除了上午这次对话,他们之间没有说过别的。
中途喻修景去了两次厕所,回来的时候徐祁年已经和李不凡混熟了,甚至好几个路过他们这里的同学都和徐祁年打招呼。
喻修景本来还想可能新同学刚来不知道食堂怎么去,现在应该不需要他这个同桌了。
中午和晚上徐祁年都是跟着李不凡吃饭的,然而李不凡基本不会和季一南分开,除非他们吵架,当然,在他们的友谊里还有一个喻修景,所以最后三个人的饭桌变成四个人。
李不凡和季一南坐一边,喻修景和徐祁年坐一边。
喻修景和季一南都不是爱说话的人,尤其是喻修景。饭桌上不停说话的以前只有李不凡,现在可能还多一个会礼貌回他的徐祁年。
特别奇怪又特别自然的一个组合,这么吃了一整天的饭。
喻修景是走读生,但他不确定徐祁年是不是。
晚上住校生的晚自习要上到十点半,但走读生九点五十就可以离开。
喻修景收拾好书包准备走的时候徐祁年刚好被老师叫走,他心里松了口气,和前面两个人说了拜拜就离开了教室。
连着一个星期,喻修景都没有碰到徐祁年。
五一结束之后有一次月考,持续两天。
考试教室按照成绩分班,喻修景的成绩属于中游,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李不凡和他差不多,季一南成绩很好,每次都是坐在第一间教室。
而徐祁年因为没有成绩,所以被分在最后。
一个星期了,喻修景悄悄观察过徐祁年的学习状态,意外地觉得很不错。
只有他认真学习的时候,脸上会再次出现喻修景曾经看到过的那种冷淡神色。
他们学校老师改试卷一向很快,下个星期一,成绩出来了。
学习委员是个小胖子,他从办公室拿着一张成绩单冲出来,边跑边喊:“成绩在这里!”
不少同学纷纷起身走上前把学习委员围住。
小胖子将那张成绩单贴在教室前面的黑板上,从人堆里挤了出去,朝教室最后看了一眼。
昨天晚上李不凡打游戏打到很晚,最后还是季一南去他家把他摁床上睡的,现在他还困得不行,一整个上午就没怎么醒过。
喻修景在喝水,他抱着保温杯小口小口的,像舔一样。
徐祁年看他一眼,笑了一声:“你在干什么?”
喻修景顿了一下,说:“喝水啊。”
徐祁年看着他,声音很长地嗯了下,喻修景才反应过来,说:“我这个太烫了。”
徐祁年把自己的水杯拧开,问他:“要加点我的吗?我的是冷水。”
喻修景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有几秒没说话,带着防备地看着徐祁年。徐祁年也没生气,又把自己的杯子盖好,说:“那你晾会儿吧。”
徐祁年说话的时候其实有股北方口音,但喻修景也没问过他是从哪里来的。
短暂尴尬之后,喻修景轻声补了句:“谢谢你。”
季一南在做题,他们四个都没去看成绩,但前面看完成绩的同学纷纷朝他们这边望。李不凡醒了一下,抬头就问:“怎么了?出成绩怎么看着我们?”
他用手肘顶了顶季一南:“一南,不会是你考了个倒数吧?”
季一南很无语地看着他,李不凡又装作惊讶地指着自己:“不会是我考了第一吧?”
徐祁年没忍住笑了声,喻修景也说:“那还是他考了倒数更有可能。”
李不凡转过身切了下。
这时班长柳意婷走过来,把徐祁年叫去了办公室。他一走,旁边的同学才敢靠过来,那学习委员敲了敲徐祁年的桌子,很兴奋地和喻修景说:“你捡到宝了啊。”
喻修景看着他。
“这可是年级第一,而且分数高得吓人,昨天晚上成绩出来之后改卷子的老师还复查过他卷子才敢确定这个分数。”学习委员语气夸张。
李不凡啧啧几声,拍了拍季一南肩膀,被他抓住了手腕朝旁边一掰,李不凡连声喊痛痛痛才被放开。而喻修景只是嗯了一声,从笔袋里掏出一支笔准备写一下上堂课布置的英语作业。
学习委员见他不感兴趣,就转身走了,去抓下一个人分享。
喻修景拿着笔,却不怎么看得进去。他知道也许徐祁年成绩会很好,但没想过这么好。
这不是一种比较,也不是羡慕,更不是嫉妒。
就是单纯的……复杂吧。
下一堂课,张晨刚进来总结了一下这次考试,同时为前几名的同学发了学校定制的奖状。
徐祁年在讲台上领了那张纸,和张晨纲说谢谢老师。张晨刚拍拍他肩膀,说:“每次这样的奖状可以都好好保存,提醒自己保持进步。”
徐祁年说一定会的。
然而当天晚上,喻修景被妈妈赶去楼下扔垃圾,回来的时候走廊里站着两个收废品的人,来带走徐祁年门口那堆垃圾。
徐祁年穿着一身黑色衣服,撕了手里一张纸递过去,声音冷淡地说:“这个也扔了。”
喻修景站在台阶上,看见那张纸就是张晨刚上午发的、让徐祁年好好保管的奖状。
隔了几秒徐祁年才看见喻修景,他们对视一会儿,喻修景先偏开眼,转身上了楼。
第二天喻修景在楼下吃早餐的时候就遇到了徐祁年。徐祁年和他买了一样的东西,坐下来和他一起吃。
桌子很小,又矮,两个大男生坐得都挺辛苦,喻修景动了下膝盖,就不小心撞在了徐祁年的膝盖上。
他想道歉,但抬头的时候徐祁年还低着头吃东西,没有看过来,那句对不起就被喻修景咽了回去。
他们坐一样的地铁,喻修景走在前面,徐祁年不远不近跟着他,两人同时摘了包过安检,喻修景拿走自己书包的时候徐祁年也伸出手勾走自己的。上了地铁,徐祁年坐在他身边,喻修景心里烦,把一本英语书翻得chuachua响,徐祁年抬手一把摁住他课本,骨节微微隆起。
“再翻要坏了。”
喻修景把自己的课本一扯,拿走了。
晚上下了晚自习也是这样,他们中间隔着一段距离,默契,又莫名其妙地一起回家。
连续这样一两个星期,李不凡都发现了,有天课间和喻修景一起站在阳台上吹风的时候还问他:“你怎么一直和徐祁年一起走?”
喻修景低着头,正要说话,徐祁年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我住他家楼下。”
夏天很热,喻修景穿着校服,后背能感受到徐祁年身上散发的热气,隔着一小段几乎可以忽略的空气烫着他。
喻修景没说话,走了,李不凡哎了一声也没把他拦下来。
徐祁年盯着喻修景背影,一只手卡在校服裤子的口袋里,轻轻提了提嘴角。
晚上喻修景回家的时候徐祁年仍然跟着他,还比之前都跟得紧。喻修景心里烦躁,走得快了不少,一个没留意,差点要撞上前面的人时,被徐祁年扯着短袖校服的袖子拉回来。
喻修景后背磕在徐祁年突起的锁骨上,两人都疼得嘶了一声。
“你这也太瘦了点,身上全是骨头没有肉的。”徐祁年抬手捏了捏喻修景肩膀,但喻修景手一甩就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这个动作稍微有点反应过度,喻修景很快自己也意识到了。两个人就这样在人人匆忙的地铁站里对峙,徐祁年面色不佳地望着喻修景,而喻修景不敢看他,只是垂头盯着地面。
过了一会儿,徐祁年问:“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喻修景没有马上说话,徐祁年就打算放弃了,转身走了几步,他听到喻修景追上来,在他身边用不大的声音说:“我不太习惯和谁很熟悉,不是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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