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景焕低头看了一眼,对方半睁着的浑浊眼球动了动,伸出脏污的手。
为什么罪犯可以住病房,乞丐只能睡马路?
他在那一排白花前蹲下,修长的手指掠过花瓣,挑挑拣拣。乞丐耳背,听不到他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念叨着“给点钱吧”。
温景焕自顾自笑了笑,唇丰勾起锋利的弧度。他捻了枝开得正盛的,塞给乞丐五十块钱,起身进了医院。
医院的正门两侧环绕着树林,前台的护士带着温景焕上山,进到精神疗养院里。
“温先生,你妈妈最近的状态稍微好了一点儿,可能是天气转凉的原因,她也愿意从房间里出来走走了。但……您知道的,桦台市有规定,像她这样的危险人士,不能出疗养所。”
通往山上的路很开阔,两侧的落叶阔叶树已经开始落叶,马丁靴踩在松软的落叶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温景焕捏着手里的花束,轻声道:
“没关系,还没死就行。别让她死了。”
疗养院的粉色小房子有四层,温景焕坐电梯上了顶楼,明净的走廊里养着大盆的吊兰,几个穿蓝白条纹的病人来来往往,沉默地进出与休息室和自己的病房。
“小温,你来了。”
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温景焕回过头,看到了自己母亲的主治医生。
他礼貌地笑了笑,照例把身上的钥匙等尖锐物品放进电梯一旁的储物柜,只随身带着手机,跟在主治医生后面,穿过走廊上来往的病人,到尽头那一边的铁门前。
“你妈妈状态还算不错,虽然还是处于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但不会大半夜尖叫,影响他人休息了。”
铁锁在门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响声,医生把锁打开,回头发现温景焕正看着某处发呆。他沿着视线找过去,发现他在看一个坐在轮椅上,闭着眼晒太阳的老头。
“你们这里对病人真不错,”他笑了笑,跟上医生的步伐,“如果是病人的亲属住进来,有什么优待政策吗?”
医生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而后平静地说:
“温先生,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提供心理医生。”
“不用啦,”温景焕仿佛是听到一个幽默的笑话,他耸耸肩,上挑的眼尾轻佻地带着笑,“我们进去看她吧。”
他们穿过那道铁锈的门,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
温景焕推开了门,独自走进去。
日照充足的房间里,宽敞的窗户前摆放着一张整洁的床,窗外景色如画,绿色的树丛投下树影,像一头蛰伏的怪兽,包裹着坐在床边,背对众人的女人。
她回过头,一双神经质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的温景焕。
温景焕看着她,没说话,走到她的床头,把花瓶里腐烂发臭的花拿掉,换上刚买的小白菊。
啪唧。
极其黏腻的一声,枯萎发烂的花被扔在地上。
女人看到了花,表情从平静变成狰狞。她弓着身子,两只枯瘦的手爪攥着被单,沙哑地低声道:“你这个小兔崽子,是不是在咒我死?”
温景焕瞥了她一眼,女人的脖子立刻缩起来。
“我怎么会咒你死呢?”温景焕仔仔细细地将小白菊的叶子喷上水。
“我当然是要确保你活着,”他喉咙里发出愉悦的低笑,“把那原本应该属于你的二十年刑期,全部还给你。”
女人尖叫着一挥手,退到窗边。
“你放屁!是你那个窝囊的老爸要杀我,我才会提前对他下手!”她紧紧攥着窗帘,挥舞着手中莫须有的尖刀,“我是正当防卫!我是正当防卫!”
温景焕不屑地嗤笑一声,显然是听过无数遍这样的辩解。
“杀丈夫是正当防卫,把儿子长期关在猫笼里,也是正当防卫吗?我该庆幸洗手间的门很牢固,被你这个疯子砍了一天一夜也没破。”
他碰了碰床单,将原本平整的一角弄得皱起。
“喂,你尝过了被电击的滋味吧?好受吗?”温景焕眯着眼,脸上勾起一抹顽劣的笑容。
女人捂着脑袋,跌坐在地上,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你……”她的嘴唇颤抖着,凹陷的眼窝里满是恐惧,“你们都想害我!”
看到她露出如此害怕的表情,温景焕站起身,心中获得了难得的愉悦感。
他靠近了两步,还想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是晏安鱼的电话。
温景焕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他对女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走回门边,接了电话。
“喂,安鱼,怎么了?”
电话那边传来“呼哧呼哧”的声音,晏安鱼语气小心翼翼的,问:“温医生,没有打扰到你吧?我刚才早训完,才看到你的消息。小猫还好吗?你给它取好名字了吗?”
温景焕的声音变得非常温柔,他面对着房间墙上的墙纸,说:“小猫很好,不过我还没有想好名字……”
“——你这个贱货!”
女人的吼叫忽地从身后传来,温景焕感觉到脖子被人狠狠一勒,手机没拿稳,砸在了地上。
“喂?”晏安鱼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温医生,你还好吗!”
被撕烂的窗帘变成了一股坚韧的绳,女人从后面勒着温景焕的脖子,手上用了十分的力,恶毒地咒骂道:“杀了你!杀了你这个白眼狼!”
温景焕淡漠地抓着绳子,单手一拉,转身扯着绳子往下拽,连人带窗帘砸在了地上。
他擦擦手,捡起地上的手机,挂断了电话。
女人狼狈地倒在地上,喉咙里发出不甘地吼声。
温景焕的脸彻底阴沉下去,他轻轻抬起脚,在女人的手指上不轻不重地碾过去。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他那如隼锐利的眼里起了杀意,“让你闭嘴的时候,千万不要出声。”
第11章 疯女人
女人坐在地上,被温景焕盯着的不适感,使她恐惧地往后挪。
“你……你要干什么?”她嗫嚅着,一直爬到窗边靠墙的位置。
温景焕把手机收进口袋里,缓缓蹲下。他的两只手架在膝盖上,袖口因为动作而往上拉,露出前臂处吐着信子的蛇头。
他笑眯眯地盯着女人的脸看了一会儿,而后毫无征兆地抬手,一拳砸在她耳边的墙上。
砰——
墙纸后的瓷砖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女人吓得大叫,连滚带爬地躲进角落。
“你看!我都说了,我是正当防卫!”
她尖叫着,死死抱住头,“是你想杀我,我才会提前想要勒死你!”
“嘘。”
温景焕终于不耐烦了,他用修长的手指掐着女人的两腮,逼迫她那双充满惊恐的眼睛看着自己。
“妈妈,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他忽然眨眨眼,像少年一样笑起来,“要是再坏我的事,我会和您相互折磨一辈子,谁也别想先死。”
女人被他近距离盯着,眼睛里淌出了眼泪。
温景焕见她吓哭了,满意地松了手。他用纸巾擦干净手,又整理好袖口。那两条吐着信子的黑蛇被完全掩盖住,只露出他白净有力的手腕。
身后的女人还在崩溃大哭,温景焕却充耳不闻地走出房间,盯着手机上被挂断的电话发愁。
“麻烦了,要怎么和小鲸鱼解释呢……”
桦台大学的军训,从早上六点训练到早上九点。
晏安鱼习惯了早起,这种训练安排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班上其他人早就困得不行。有几个勤奋的还去琴房练歌开嗓,有的直接会宿舍补觉了。
食堂里,晏安鱼坐在角落啃完了一个菜包,边喝豆浆,边填完了贫困生资助的申请表。
回想起刚才那个莫名被挂断的电话,晏安鱼非常确信,他听到了女人的尖叫,以及一阵奇怪的打斗。晏安鱼长这么大,虽然遇到了不少讨厌他的人,但从来没有与谁起过正面冲突,刚才电话里的那一声,着实是把他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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