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这一切之后站在门口,尚未推开门,透过门上透明的小玻璃,眉眼疲惫地望着病床旁那一缕若有若无的光,在夜里的白墙投放摇摇欲坠的影子。
细弱的脖颈像是撑不住脑袋的重量,令圆圆的脑袋垂坠向前,影子上的背部佝偻成大C,再望到影子的宿主弯曲的腰背,杜哲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以前总爱把背挺得很直,笑起来一口大白牙的涂佐柘。
脑中的闪现不过是一秒,他手掌贴在门上,轻轻用力。
涂佐柘耳朵里传来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紧紧握住柔柔的手明显松懈,他突然很紧张,不自觉地蜷缩着身体,好像要缩成一团小小的空气。
在杜哲出声之前,他用轻巧的虚弱音量,先开展自我批评:“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柔柔,咱们有话,能不能改天说?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等她醒来。”
他不想再跟杜哲在此事上有过多的争执,也需要时间调整自己的心情,不能让柔柔看见他此刻的表情,她会觉得自己伤势很严重,更加没有安全感而感到惊慌,也不能让她看见爸爸跟爹地的不和睦,她会更伤心难过。
如同蜗牛少了并不坚硬的外壳,软绵绵的躯体在地上拖曳出慢吞吞的悲伤,释放的粘液是他的担忧,等释放完了,重新披上一踩就碎的外壳,在柔柔面前伪装成无恙的模样。
杜哲步履匆匆,没有回应他,特意绕过涂佐柘的区域,走到柔柔手臂受伤的那一侧,望了眼柔柔湿漉漉的长发,精致可爱的脸蛋上布满泪痕。
用湿巾擦干净她的脸及手上残留的血污,边跟垂着眉眼眼神空洞的涂佐柘说道:“我待会回去把柔柔的陪睡玩具和换洗衣服拿过来,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拿的?”
涂佐柘仍是没有抬起头,脑袋上圆圆的旋摇晃,轻轻地摇头。
“我跟医生说了,让她在这里住院观察几天,我帮她预约了全身检查,这几天你照顾一下,我尽量晚上赶回来。”
涂佐柘想着,如果要在这里几天的话,得把笔记本挪过来才行,稿子拖太久,饭碗也不保,而且他环顾这病房的环境,又得花出去一大笔钱,要是再拖稿子……
可是如果自己回去拿,紧赶慢赶也要将近一个半小时,他放心不下柔柔一个人。
涂佐柘失神的眼里聚了会儿焦,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房间里有台笔记本,旁边有个万能充和几块电池,可不可以,帮我拿一下。”
杜哲拎起放在旁边的外套,也没回答没说行不行,形色匆匆地走到门口,对他十分不放心,再次叮嘱道:“你晚上多注意观察,有什么情况立刻让医生过来。”
在他关上门后,脚步声离去,涂佐柘才微微偏过头,透过门上小玻璃窗,追随着投在墙上的影子。
他步伐迈得很大,走得极快,剪影如风移动,直到目光在有限的空间里再追不上,才勉强笑了笑,缓缓将视线聚集在柔柔身上,不敢再去看受伤那半边手臂。
没有左邻右舍的VIP病房,安静得让人心慌,柔柔应该是麻醉未退,但睡得显然也不踏实,可怜兮兮地嘤咛着,两秒钟又好像睡过去,反反复复,让他心也吊在半空中,找不到主心骨。
涂佐柘一刻也不敢懈怠,隔半个小时观察她的体温,替她擦去冒出的汗液,绷紧的神经如一根被指尖勾紧的弓弦,仿佛战士进入备战状态,全身心都在等待号令。
护士进来更换输液瓶,见他身体在发抖,顺手给他倒了杯温水,暖暖的小毛毯盖在他的身上。
他抬头道谢,护士见他眼袋青黑,安慰他可以睡会儿,护士会半个小时检查一次。
在涂佐柘紧张守候着柔柔的时候,杜哲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涂佐柘家,先去柔柔的房间挑拣几套较为宽大的衣服,免得换洗时擦碰伤口,再去浴室收拾好柔柔的洗浴用品。
余光轻轻瞥过,他的目光停顿在泛着寒光的镜子前。
漱口杯里的牙刷朝上,牙刷上的细毛扁平杂乱四处乱飞,像是在垃圾桶捡回来的废弃物,与生锈的剃须刀放置在镜面的右侧。
再回头瞧角落上的三脚架,柔柔的洗浴用品被放在袋中之后,竟然空空如也,只剩一个贴着洗发水的透明瓶子,明显是三无产品,里面的液体掺水,泡沫占了大半瓶。
简单的物品都是柔柔专用,连镜子边缘几乎贴满柔柔喜欢的贴纸。
杜哲微微颦眉,打量着这处小小的浴室。
他还记得,涂佐柘获奖的那篇小说版权卖出去后,加上往日兼职获取的提成,恰好能买下这个老旧的小房子。
那会儿陪他东奔西跑地看房子,只有这一套的价格卡得刚刚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杜哲当时就有些在意厕所与洗浴一体连转身都困难的洗手间。
涂佐柘却不看户型不看朝向,房子所有的缺陷在他眼里都变成了闪光点,当下眼睛就发着亮光跟房主说买下,还了几口价,草拟了一份房屋买卖合同,支付全部房款,翌日马不停蹄地申请更换产权人。
当晚涂佐柘拎着几瓶啤酒,邀请杜哲到这里做客,在空无一物的客厅里喝得酩酊大醉,他记得涂佐柘笑得像个小傻子,抱着他重复说道,我有家了,我终于有家了。
他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涂佐柘好像只会说这句话,频繁到杜哲的耳朵长茧,唇如弯月,捏得他的小耳垂发痒。
他躺在自己的大腿上,眼睛亮晶晶的,手臂四处挥舞着,高兴地说道,空着正好,我们一起布置,从无到有,再醉意迷蒙搂着自己的腰,往他怀里蹭,说着真的好幸福,感觉就像到了天堂。
“哗——!”
冰凉的水从水龙头流出,一次次浸透自己的脸,速度极快,溅到镜子的水花,化成水波纹在镜子前渐渐落下,模糊了镜前的容颜。
水龙头轻轻一扭,顺着脸庞的水滴滑入衬衫,他抖了抖滑落的水珠,顺便抖干净这些烂到不行的回忆。
第20章
恢复往日的冷静,果断地去到涂佐柘的房间,打算替他拿完笔记本和充电用品就离开。
一开门,酸臭的膏药味道就溢出来,杜哲低咳两声,立刻先开窗通风。
柔柔的房间是主卧,房间比涂佐柘大得多,买下这个房子的时候,杜哲就知道这是杂物间,两人好的时候,涂佐柘甚至透露过将这里布置成婴儿房的想法。
更多时候,他的房门向来是关上且灯光暗淡,此时客厅的光亮延伸至房间,粗略一看,与整洁的客厅和柔柔的房间相比,杂乱的用品堆满涂佐柘小小的房间。
一米二的小床被大大小小的纸箱和塑料袋包围着,床上甚至有三分之二的位置堆着其他东西,靠外侧床边的痕迹只有一点小小的褶皱。
杜哲神色复杂,心里头闷闷的。
涂佐柘以前就不太会收拾家里,无论是住在哪里,总是能搅得乱七八糟,一堆物品有用没用的都爱留着,堆了一屋,杜哲有时候扔了一些,回头逗趣似的一问,他连少了什么都不记得。
他迈步,开灯,第一次将视线放在这个房间,观察起来。
与客厅和主卧的家具齐全不同,这里几乎只有半米的距离能容纳一个人走动,没一会儿就窥得全景,除去大大小小的纸箱和塑料袋,家具真的只有小床和放置台灯的破旧小矮柜,小矮柜还少了一个抽屉。
几个堆得高高的纸箱放在床尾,纸箱破旧漏出些许边缘,包不住里面装着的物体。
床底下的纸箱比床还宽出半截,他蹲下翻弄,写着xx牌膏药贴,味道非常刺鼻,他转而移步向前,隔壁的纸箱写着xx牌便携式葡萄糖,再移步向前,都是各种各样批发药物,有些有效期甚至已经过了很久,明显过期。
杜哲甚至在猜想他是不是在卖假药,毕竟他爱钱如命。
堆满杂物的柜子上贴着一张柔柔的菜谱清单,杜哲很快就想起来是他写的,没想到涂佐柘竟然过了胶之后贴在上面。
厚重的字典底下还压着几张之前的菜谱清单,在这几张菜谱清单右边,他看见了一堆蓝亚手机的电池,其中不少电池中间鼓胀,显然已经到了报废的年限,旁边放置一个正在充电的万能充。
杜哲将这一堆扫入袋子里,目光锁定在陈旧的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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