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非一直站在门口,杜哲出来时,蓝非拦住他:“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蓝小姐?”杜哲伸出手礼貌交握,笑得文质彬彬:“非常感谢昨晚你照顾我的女儿。你赶时间吗?如果不急,我想先去跟医生了解一下涂佐柘的情况。”
蓝非让开位置,朝他一笑:“我等你回来。”
杜哲轻叩房门,毕恭毕敬地进去,医生年纪颇大,对涂佐柘的态度颇有抱怨,忍不住絮絮叨叨:“所有的病都不会是一时兴起,全都是日积月累形成的,他生活习惯不太好。”
掰着手指一根一根地数落着:“你看阿,熬夜少不了吧?吃垃圾食品是不是?有病也不去看医生,自己买药,他知道对症下药吗?没有常识,这回吃过量的药就进来了吧!”
杜哲听得认真,随后问道:“他这个要怎么治疗呢?吃过量的药,是这一次住院的直接原因吗?”
“这次替他洗胃了,下次再来就救不活了,我就没见过这么爱钱的,进来的时候就扒着栏杆不愿下床,要求我们按小时收费,手术中打麻药,中途还晓得醒来问我们收便宜一点行不行。”医生推了推眼镜,说道,“算我多嘴,多关心关心孩子爹地,看你女儿慌的,哭得都快晕过去。”
听完医生叙述的病情,杜哲礼貌性地略微颔首,缴完费用,在医生办公室门口坐着。
双手抵着膝盖,忍不住向前倾,心里头思绪良多,他到底要不要管这件事,要管到什么程度?
还得慢慢消化医生要求必须小心照料的医嘱。
如果他没记错,涂佐柘曾经是校游泳队队长,一度突破学校留下的纪录,赛时身姿矫健如龙,冲出水面的笑容灿烂,一口大白牙在阳光中煞是好看,得知战绩时挥舞着拳头,有力地砸向水面,溅起小水珠洋溢兴奋。
他躺在病床上孱弱无力的模样,如此陌生,陌生得如同从未相识。
“介意我坐下吗?”
杜哲眼前出现一双黑亮的细高跟,蓝非正倾身问好,他立即站起身,单手向前,是要与她握手的姿势:“十分抱歉,应该我去找你的。”
蓝非轻轻地与他握手,伸手递给他一张快要揉烂的纸条。
杜哲接过后,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蓝非向他示意手中的纸条,微笑道:“大概五年前,我们那栋楼每户人家都收到这个,也许,你该打开看看。”
杜哲满腹疑惑,手中的纸张像是随意从日历上临时扯落,边缘坑坑洼洼,十字折痕薄弱,他小心翼翼地展开,一段清秀又稍显凌乱的字迹现于纸上。
——对不起,打扰了。最近总是有人来我家“作客”,非常抱歉惊扰你们,麻烦每天晚上九点到十二点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出来,为表感谢,明日垃圾可放门口,我会帮你们带下去^_^我实在没有地方去了,拜托你们啦(。ì _ í。)。
第29章
医院人来人往,环境嘈杂喧闹,这一旁的角落却如无人之境,只听见两人交谈的声音。
杜哲还在仔细观察着纸条。
纸条上字迹清秀,横竖撇捺却不够利落,细看笔划有些像轻微扭动的小蚯蚓,但这不妨碍时隔五六年的杜哲看见后将信息反映到混沌的脑子里,就仅剩这个判断——这确实是涂佐柘的字。
但他写这个纸条的用意何在?
蓝非满意地瞧见杜哲的疑惑,顺势在他身旁坐下,缓缓说道:“大概是五六年前,我还在外地创业,我的父母紧急叫我回来,说我们的新邻居好像是个混社会的,别人天天拿着刀、棍子从家门口经过,他们看着心里害怕,等我回来,一进门就给我这张纸条。”
蓝非适时侧首紧盯,天花板的白炽冷光打在脸上,映照出他苍白疲惫的侧脸,眉头紧紧深锁,指尖轻柔地捏住纸张,边听边翻开来回地瞧,瞧他认真的模样,她笑道:“就是你手上这张。”
他依然是翻来覆去地瞧,没有发表任何意见,静待蓝非这个邻居要讲述的故事。
蓝非说话平静,未含个人情绪,说道:“我在家住了两天,隔壁的动静果然非常大,可以连续砸几个小时,我的父母已是六十好几,这对他们确实造成很大的影响,不久,我们就暂时搬到其他地方,间隔几个月后,我回来拿东西,恰好碰上涂先生的客人在‘招待’他。”
逝去的年岁铺上一层灰蒙蒙的色彩,楼道里只有一条道的模样,通往无边尽头的黑暗,她慢慢地走过去,看见门口的木门摇摇欲坠,被砸得乱七八糟的客厅,满地的玻璃碎,她压根儿不知道脚该落在哪里。
大约三十来人拿着棍子用各种方言叫嚣,棍子却悉数落到正挣扎起身的涂佐柘。
他家的灯没有亮起,借着外头微弱的路灯,身上已经增添不少可怖的伤口,青青紫紫在全身上下落了痕迹,他却跪趴在地下,牢牢地护着腹部,时不时还会跟他们逗趣似的求饶。
多年后她才懂他的姿势——现在算来那时他已怀上柔柔,尽管腹部没有任何隆起的痕迹,拱起腰在地上与腹部留出一些余地,卑微的姿势不过是为了给柔柔留出一些生存空间。
她的暴脾气一上来,喊了一声住手,乌压压一片人全望着她,她手机按下电话号码报警,三十几个人迅速转移对象将她围住。
涂佐柘急忙挤过人群冲过来,双手张开挡在她面前,对面前那群人说道,根本不关她事,我也不认识她,还抱怨说你们砸东西小声点,就不会有人来了。
三十几个人闹了一会儿,见时间也差不多,临走时还不忘恐吓一番,蓝非这时望向手机,才发现他们随身携带信号屏蔽器,报警电话根本没有拨出去。
怪不得如此有恃无恐。
涂佐柘嘴角溢血,在厨房用冷水敷着嘴角的青紫,嘟囔着明明说好不打脸,而后扶着腰缓慢出来,对她点头哈腰地说道,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蓝非问他,为什么不报警?
涂佐柘伸出自己的淤青斑驳的手臂苦笑,双拳难敌数手阿,你也看见了,刚刚你电话也拨不出去,等我报警,警察来了也抓不住人,接着缓缓扯出一个微笑,你是新来的邻居吗?不好意思,我真的没地方去,给你们添麻烦,你在哪边住?明天把垃圾放门口,我会帮你拿下去的。
蓝非转头坚持道,我必须报警。
涂佐柘见她异常坚决,挠着自己的脑袋不知所措,叹了口气说道,对不起阿,是我太过自私了。
蓝非有能力将这件事讲述得声情并茂,给涂佐柘这个人物增添几分悲惨的色彩,但从涂佐柘的寥寥数语中,她深知杜哲理性之极,如果增加无谓的形容词,反而显出这件事的不真实,她只能以最简单最客观的叙述,告诉此刻安静坐在一旁的杜哲,涂佐柘曾经孤身一人承受过的情景。
“总之,我想这件事,你有必要知道。”蓝非示意他望向手中的纸条,说道,“现在,选择权在你手上。”
话已经说完,目的达成后,蓝非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说道:“你们之间的问题,他没跟我说过,依照他的个性,我也推测出来,这个故事你没听过。”话锋一转,说道,“说起来,我挺喜欢涂先生的,至于是友情,还是爱情,我觉得我应该有很多时间去探索。”
杜哲收起纸张,也站起来,片刻冰霜过后,露出礼貌的微笑,道:“谢谢你今天所做的,我很高兴涂佐柘能有你这样的邻居。”
“以后见面机会多的是。”她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微笑,五指拨浪似的张扬,“再见,柔柔的爸爸。”
杜哲未出声回应,笑着礼貌点头送客。
“柔柔的爸爸”这几个字非常值得回味,蓝非绝对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几个字便完美地分析出他和涂佐柘之间的关系。
杜哲轻轻地自嘲一声,初次见面的蓝非便对他的定位如此准确,跟涂佐柘的熟络程度绝对不止她口头所述的简单,并且这张纸条竟被她保存如此之久,当真出乎他的意料,会不会是别有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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