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哲停下动作,说道,我是杜哲。
涂佐柘立刻开门,他披着两件轻薄的外套,扶着门边轻轻咳嗽两声抬起头,好一会儿眼睛才亮起来,欣喜地望着他。
门后的世界,与涂琼县的瓦房一样,家徒四壁,甚至连基本的床都没有。柔柔躺在被衣服包围的小空间,旁边用衣服铺了一块较大的区域,应该是涂佐柘入睡的地方,隔壁亮着的电脑屏幕背向柔柔一侧。涂佐柘跪在地上,将她抱在怀里哄。
柔柔哭了一会儿,睁开眼睛,欣喜地指向杜哲,向他伸出手,笑道,是爸爸,不是叔叔哎。
涂佐柘掩着嘴唇咳了两声,望着他笑道,是爸爸,不是叔叔,柔柔不怕,爸爸来了,爸爸会保护你的。
那时通货膨胀还未如此严重,获取的一百二十万如何挥霍都不会把日子过成这般境地,他顺理成章地认为是涂佐柘在故意使苦肉计,利用女儿再度行骗,无论涂佐柘说什么解释,他都自动屏蔽,带着女儿便往外跑。
见不得他的样子,听不得他的声音。
他怕重蹈覆辙,怕自己心软,再次掉入陷阱。
想到这里,所有的恶意揣测都变得异常可笑。他不禁自嘲,涂佐柘独自还清所有债务,抚养女儿长大,他一个人,谈何容易。
在机场候机时,他给涂佐柘打电话报平安,开头是一大片的沉默。
在这几年里,他说过许多不轻不重的混账话,也说过“不轻不重”的对不起。知晓这么多事情以后,此刻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任何道歉的话,在说出口的那一刻,便少不了暗藏让对方原谅的意味,在这件事上,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可以冰释前嫌,他过不了自己内心的挣扎,才发现对不起这三个字是多么厚颜无耻。
他哪有什么立场去请求涂佐柘原谅,但他也做不到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内心的那些想法,所做的那些事,简直就是杀人无形。
“阿佐。”
一时接到电话的涂佐柘有点懵,也许是孕期情绪敏感,电话打了两天都没人接,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一模一样的电话号码,频繁按下熟悉的数字却怎么都拨不通的情景,让他很是头疼,传来关机状态的中英文女声简直是黑暗的回忆。
但他反应过来后立即应道:“哎……哎?在!”
“我准备上飞机,下午到广宁,晚上我会过去医院。”
“不……不用,你出差很累吧,赶紧回去休息。”哪有这么连轴转的,会累死人的!
沉默许久,杜哲才尝试开口道:“阿佐,我只希望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太晚。”
这语气听起来怎么有点难过?涂佐柘想也未想,立即应道:“不晚不晚,当然不晚的。”
航班的工作人员催促登机,他在起飞前的十分钟,发短信约蓝非六个小时候在宏生花园见面,随后,强迫自己进入短暂的睡眠。
宏生花园门口,蓝非早已等候多时,与平日见她的装扮不同,灰色的西装外套裁剪得体,勾勒出婀娜有致的身姿,裤装配上高跟鞋,纤细又不失气势,卷发披散在肩头,深邃的眼睛目光锐利,红唇召显着此人丝毫不退让的强势。
杜哲从车上下来,除却往日所见的狼狈,定制的西装贴身,肌理线条饱满,两指微动,轻轻扣上外套倒数两颗纽扣,长腿一迈,微笑着朝她走过来。
“蓝小姐,又见面了。”杜哲倾身与她握手,眉目柔和,说道,“我朋友在上面,后面这两位是警官。”
蓝非笑了笑,说道:“杜先生,我很欣赏你这个速度。”
杜哲颔首,便领着人马不停蹄地往楼上去,但是警官没有跟杜哲进去。蓝非好奇道:“怎么不进去,不是来逮捕的吗?”
警官们笑了笑:“杜先生要求给犯罪嫌疑人一点时间。”
蓝非顿时烦躁,差点没控制住暴走,这到底还要给个什么时间?!
白禹基见到杜哲很是意外,自从杜哲回国后,两人便很少联系。
“我来是有几件事想跟你确认的。”
杜哲先是摆上一张拍摄几年前涂佐柘的B超照,问道:“这张涂佐柘怀孕的诊断单,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
又是跟涂佐柘有关,他看都未看,不耐烦地应道:“没有。”
杜哲笑着颔首,接受他的说辞,放上一张户籍资料,指着这一处让他确认:“这是你当时给我的资料。”
白禹基内心发怵,这与涂佐柘的陈年旧账,杜哲怎么又要翻起来了。
“是阿,是我给你的。”
杜哲在这张纸的右侧放上另一张短小的纸:“这是我去涂琼县调取的资料,涂佐柘早在大二便将户口迁入广宁市,那么,你的资料是从哪里来的?”
白禹基理直气壮地答道:“当然也是去调取的。”
“伪造国家证件,是重罪。”杜哲轻轻地笑了笑,忽然抬起头,说道:“如果我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愿意承认当年你对涂佐柘所做的事情吗?”
“他跟你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做!”白禹基明显急了,反应激烈。
“他什么都没说,是我看见的。”
杜哲从手机里调出录制下来的监控,放在他面前,要求他确认:“是你吧?”
“那天你在阿佐家,你接到我的电话,跟我说在自己家。”
“怎么样,想起来了吗?”
杜哲的声音一直很温和,听起来毫无起伏,但话里话外都是涂佐柘的事情,白禹基这才明白过来,杜哲这是为了涂佐柘而来的。
白禹基冷笑一声:“你要是为了他过来跟我算账,大可不必。是我就是我,我不怕承认。那天在婚礼看见他,我才知道他又回来了。”
杜哲反问道:“又?”
白禹基沉默了。
杜哲语气温和,不缓不慢,说道:“我当然知道这个‘又’是指什么。六年前,你雇佣以张行为首的犯罪团伙每日在他家泼红油,让他们殴打涂佐柘,恐吓他立即离开广宁市,他不服,你便指示继续,连他怀孕都不放过。”
“你不承认,没关系,我这里有一段录像。”
白禹基还未答话,杜哲放出复原的录像,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录像启动,杜哲用力扣住掌心,才不至于让自己失态。
白禹基听见开头清晰的话语,报出他的名号以及警告的话语,于是明白杜哲是有备而来,干脆也破罐子破摔,应道:“你不用放了,是我又怎么样?他这样的人,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他让你父亲入狱,就算这样你还要喜欢他吗?十年前这样,十年后你也这样,汪希不是挺好,非要选他做什么呢?”
他承认了。
一切尘埃落定。
杜哲深呼吸几口气,举起录音笔,艰难开口道:“警察就在外面,你要是想自首,就自己走出去,如果你不想自首,我会亲自送你出门口,这里面就有你的认罪证据,我会交给警察。”
白禹基也没想着夺过来,直愣愣地盯着他,问道:“你为了他,这样对付我?我跟你这么多年的交情,难道还比不上他吗?”
杜哲轻轻地将录音笔放置在桌面,双手紧握,回眸直视,说道:“我非常感谢你给过我的帮助,这些我都没忘记。”
爹地汪齐在生下他之后,病床都没躺热乎,便远赴国外找寻白月光,在他有记忆以来便没有爹地的模样,家里连张照片都没有,听爸爸说是爹地觉得没必要留,于是全部都被爹地销毁了。
他偏偏长得像爹地,儿时天生两个眼珠子不太一样,一颗眼珠子浅蓝色,另一颗是浅褐色,爸爸告诉他,他不是怪物,只是遗传爹地,可他连一张爹地的照片都没找到得以求证。
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天生异瞳,又听说他没有爹地,被同伴们视为异类,瘦瘦小小的便免不了被别人欺负,被揍也不晓得吭声。
杜呈叙很快发现这个情况,家里住的偏远,其他小伙伴也不愿意跟他玩,他天天忙着备课教学,杜哲的社交几乎等于零,完全被孤立。正好朋友家的白禹基每次来都要找杜哲玩,杜哲也难得会开怀而笑,便搬家转学到白禹基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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