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雪意是个早慧的孩子,在那么小的时候,就知道怎么使手段保护自己了。
如果说最初裴乘风让他凡事以邵云重为先,要哄着少爷开心,他还是懵懵懂懂的,只知道爸爸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那么后来就是他自己已经意识到,他们家都仰仗着邵怀峥,而他在邵家生活,就要仰仗邵云重。
但他的性格就是那样,是不怎么会讨好人的,反倒是邵云重看到他不开心,往往不需要他开口,就会主动帮他做各种事情。
即便如此,裴雪意也总是忧郁,小小年纪,眉宇间就已经十分沉静,一点也不像同龄那些爱动爱闹的男孩。
后来邵云重偶然间阅读中国古典小说中的旷世名著——《红楼梦》,一度觉得裴雪意就是活生生的林黛玉,这小孩天天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的小可怜儿。
邵云重没办法,只能多疼他一些。
百叶窗帘缓缓升上去,裴雪意坐在办公室里,看着落地窗外与他面对面的蓝锋资本,蓝锋资本的标志是一道锋利的蓝色光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安妮给他冲了一杯营养剂,这是营养师专门给他调配的一种流质食物,邵云重吐槽过,说像洗衣液。
安妮说:“我还以为您会在家里休息几天。”
裴雪意喝了一口营养剂,问:“邵云重那边怎么处理的?现在有什么进展了?”
安妮说:“胜天已经查到了最初传播视频的那几个账号,都已提交蓝锋法务部处理。目前全网已经没有视频在传播了,全部被屏蔽掉了。邵总那边还在追查地下停车场的视频是怎么流出去的,好像有眉目了。”
“利臻员工群里,最初是谁先传播的?那个人用了匿名,但是在上班时间发布的,用的公司内部网络,能通过技术手段,锁定ip地址吗?”裴雪意说着说着叹了口气,“算了,别追究了,在群里发个通知,不许任何人再议论这件事。”
安妮点了点头,“好。”又补充一句:“裴总,您不用太担心,目前员工们对这件事的反应还算…理智。”
其实她想说,小裴总真的不用那么生气,整个利臻集团内部,大家虽然也讨论这件事,但大家讨论的“点”跟外面的流言蜚语完全不同。
员工们普遍都在磕万顷二太子X利臻大公子,甚至做着万顷把利臻收购的美梦,这样大家一跃都成为万顷的员工了,听说万顷的福利待遇比利臻好…
处理完这些事,裴雪意心里稳了一点,虽然视频的事已经没办法挽回,但能控制住事态蔓延总是好的。
他拿起手边的文件,准备处理这几天积攒的工作,裴乘风的电话打进来,“阿季,来我办公室一趟。”
裴雪意平静道:“马上到。”
利臻食品主要的销路都在线下,这些年的市场份额又一再遭到挤压,因此跟黄澎家这种大型连锁超市的合作是很重要的。
现在他把这个合作搞砸了。
裴雪意猜测,裴乘风应该会兴师问罪,责怪他没有处理好这件事。因此进裴乘风办公室的时候,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但令人意外的是,裴乘风并没说什么,甚至还安慰了他几句,最后拍着他的肩膀说:“以后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爸爸年纪大了,利臻早晚要交到你的手里。”
话音儿里竟然隐隐有了退意。
裴乘风惊诧地看着父亲,从过去到现在,他敢打赌,裴乘风从来都没把他当成一个正儿八经的继承人来培养。
现在竟然说出这种话,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想都觉得十分奇怪。
其实这种奇怪的感觉,从裴乘风放手让他做事,同意他大刀阔斧地砍了几个工厂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更别提他擅自切段跟邵家的所有合作,导致利臻股价大跌,裴乘风竟然也什么都没说。
裴雪意觉得很古怪,但他暂时想不到是为什么。他只是下意识地问道:“那裴安虞呢?”
裴乘风笑道:“安虞啊,我打算送他去美国读书。他是散漫的孩子,那里更符合他的性格,国内的高中太辛苦了。”
“他没什么出息的,平时就喜欢画画,以后就随便学个艺术类的专业吧,反正家里养得起他。”
这是许多不继承家业的富二代们的人生规划,学文学、学艺术,不沾手生意,在极度优渥的环境中追寻自由。
平安喜乐,一生无虞。
裴雪意听着裴乘风的话,倏然想到裴安虞的名字,表情渐渐凝固,就连眼神都晦暗了几分。他心里不舒服。裴安虞凭什么能平安喜乐、一生无虞?
他知道这是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可是他又有什么好嫉妒的?早在他很小的时候,邵云重就对他说过这种话,也对他做过这种富贵一生的安排,说会养他一辈子。
如果他喜欢这种生活,如果裴安虞的人生让他嫉妒,那他又为什么要那么抗拒邵云重给他的同样的人生安排?
他突然有点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好像,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扯了扯唇角,又觉得自己很可笑。当初他一心想进利臻,除了想把利臻盘活,这样就能脱离邵云重。其实还有一个很私心的原因,那就是他觉得,裴乘风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儿,迟早会把利臻交给裴安虞。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卖身保家业,裴安虞却能坐享其成。
可是现在裴乘风却说,要把利臻交给他?那他一直以来到底在跟什么较劲?
裴雪意刹那间感到迷茫。
裴乘风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的异常,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阿季,其实今天叫你过来,还有件事想告诉你。”
他语气带着疲惫,随着一声叹息,整个人好像瞬间老了好几岁。
裴雪意很少见到裴乘风这种模样,其实在裴雪意的印象中,父亲这一形象,还停留在他儿时的记忆中,那时候的裴乘风还是很年轻的。但他此时突然发现,裴乘风的鬓角竟然也有花白的头发了。
裴乘风递给他一份诊断书。
裴雪意看到诊断书的那一刻,心里已有预感,他接过来,习惯性地扫了一眼。
裴乘风说:“是肝癌。”
裴雪意捏着诊断书,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说伤心,好像也没有很伤心,毕竟他和裴乘风的父子情意比纸还要薄,倒是震惊更多一些。
他只是突然想起很多小时候的往事,那些裴乘风还很年轻时的往事,如云烟一般从他脑海中掠过,又很快消散。
裴雪意将心里这种复杂的情绪,归结为对一个生命由盛转衰的感叹。
他问裴乘风:“能治好吗?”
裴乘风摇了摇头,“情况不乐观。”
裴雪意只是很平静地说:“我知道了。”
他同时也明白了,裴乘风为什么突然说,要把利臻交给他,还说了一通关于裴安虞未来的安排。
原来裴乘风快死了。
裴雪意又问:“我妈知道吗?”
裴乘风说:“我打算过几天告诉她,其实,我想让她陪安虞出国读书。我跟他们一起过去,我的病,可以在国外保守治疗。”
裴雪意木然地点了点头,原来裴乘风把他们一家三口都安排好了。那他算什么呢?一个多余的人?
他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呆愣地坐在宽大的办公椅里。他望向对面的蓝锋资本,想起第一天来上班,邵云重贱兮兮地端着咖啡向他举杯的模样。
在这一刻,他突然想在对面看到邵云重的身影。他绝不是伤心,但他到底怎么了,他也说不清。
安妮进来给他送东西,看到他此刻的神情。这种神情,似乎只能用“孤寂”来形容,还有几分脆弱。就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兽。
她几乎是在一瞬间母爱爆棚了,小声问道:“裴总,您还好吗?”
裴雪意摇了摇头,“我没事。”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问道:“邵云重…邵云重在哪儿?”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让人听不清楚。
安妮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邵总?您找邵总吗?我给他打电话,让他现在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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