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后多注意点吧。”
第26章 (六)我应得的
蒋立绅只比蒋洛盟小不到一岁。
自出生起的18年,蒋洛盟是蒋家堂堂正正的“小少爷”;而蒋立绅是个秘密;被牢牢封锁在沙田区的某间公寓里,整整18年。
将近20年的时间里,蒋立绅从未光明正大地喊过蒋光信“父亲”。那时洛今羽尚在人世,蒋光信在内地的业务近八成来自岳父介绍;那时候的Swipe还太稚嫩,蒋光信没那个胆量在太岁头上动土。
蒋立绅是蒋光信如假包换的亲儿子;但在18岁之前,蒋立绅从未享受过这个身份带给他的红利,却捱尽了作为私生子的骂名。
上小学的时候,蒋立绅永远是那个最有理由被欺负、被看不起的人。家长们知道,孩子们就也知道——蒋立绅的妈妈不工作,没结婚,在高档公寓里深居简出,却锦衣玉食;摆明了就是被包养的情妇。
蒋立绅六岁时才首次认识了自己的父亲。
那天放学回家后,洪宝欣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微笑着跟蒋立绅介绍:“BB,佢是你爸爸。叫人啦,我教过你嘎。”
蒋立绅仰着脖子,眼神还很懵懂,但他很顺从地开了口:“爸爸。”
“乖仔——”蒋光信蹲下身,嘉奖似的,用粗糙的手掌摸摸蒋立绅的头顶,对他很轻地笑了一下:“喺人前就叫舅父,知唔知啊?”
彼时,蒋光信碍于身份和工作,只是在偶有空闲的下班时间短暂停留一阵,或者在出差前后来公寓里住上一晚。
蒋立绅知道,蒋光信有明媒正娶的妻子,有能带在身边出现的儿子;但跟蒋立绅在一起时,蒋光信从不提起他们的事,从源头阻断他们彼此见面的可能。
直到蒋立绅17岁,因为偶然认识的朋友,才听到了蒋洛盟这个名字
那天下午,蒋立绅逃了课;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翻出了学校的围墙。
克利思廷国际学校并不远,那个蒋光信严令禁止他去见的人,此时就出现在蒋立绅眼前。
蒋立绅就站在学校大门对面,看放学铃响过之后,高年级学生率先从教学楼出来。或许是血缘作祟,蒋立绅第一眼就认出了蒋洛盟。他穿着运动服,背着深蓝色的书包,和另一个穿正装校服的同学一起走着。
两人一起过马路,朝蒋立绅所在的方位走过去。路沿狭窄,蒋洛盟的目光短暂地在蒋立绅脸上停留,接着很快朝旁转了身,书包轻轻蹭到了蒋立绅的衣袖。
蒋洛盟和身边的人在附近的摊贩处停了下来,买了中份的咖喱鱼蛋,取了两支竹签,往里挤了不少辣椒酱,拿着边吃边走。
蒋立绅继续跟了上去。
蒋洛盟和身边的同学谈笑着,两人用竹签分食那份咖喱鱼蛋;走了大约十分钟后,两人在地铁站附近停下。
那个穿正装的男生跟蒋洛盟挥手告别,转身进了地铁站。
蒋洛盟把最后一颗鱼蛋吃掉了,把竹签和纸盒扔进了垃圾桶里。
傍晚时人潮纷乱,地上被拉长的影子彼此践踏着。
蒋洛盟在西斜的阳光中站了几秒,忽然朝来时的方向转了身。
蒋立绅吓了一跳,赶忙侧身低头。但蒋洛盟根本没注意到他,信步原路返回,在前面的巷口拐进了一个停车场。
蒋立绅没再跟进去了,因为最靠近出口、最显眼的那个位置,停着的就是蒋光信的车。
这辆车出现在自己家的地下车库里时,向来只会藏在最隐蔽、最难找的角落……
蒋立绅不由苦笑。
昨天下午吃饭的时候,蒋洛盟能说出那些话,说明他不至于是个任人鱼肉的傻子。
蒋光信被蒋洛盟骂成那样,放任自己老婆和孩子被蒋洛盟羞辱,在饭桌上一言不发。按他十年如一日的软弱脾性,指不定会因为所谓的面子压力,在Swipe继承人的选择中偏向他的大儿子。
十年前不比十年后;蒋洛盟不再是那个被人跟了一路、还浑然不觉的中学生了。
这晚,蒋立绅横竖是睡不着了,干脆掀开被子,在床边坐了起来。
窗外隐约亮着几盏夜灯,冰蓝色的暗光洒进卧室里。蒋立绅从床头抽屉里摸出一盒烟和火机,起身坐到了窗台边上,默默点上了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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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贺祺的手机闹铃响的时候,蒋洛盟其实已经被胃里的不适感叫醒了。只是身体四肢还累得不想动,所以放任自己被沙发和薄毯包裹着;见贺祺从卧室出来,才从沙发上坐起来。
贺祺家的卫生间不大,墙上的架子上摆着各种个护用品。
蒋洛盟有些新奇,跟在贺祺身后进去,想侧身让空间充裕些,不料下一秒就碰掉了塑料架上的卷纸。
卷纸在地上弹了两下,滚向淋浴间的下水口,沿路留下很长一截白色的尾巴。
蒋洛盟整张脸都僵住了,对上贺祺发懵的表情,话说得磕磕绊绊:“不……不好意思。”
贺祺垂下头摆摆手:“没事,你先出去一下,我用完了换你。”
蒋洛盟要跟贺祺的车一起走,贺祺得等蒋洛盟收拾妥当才能出门;如此一来,时间就不够了。
平时贺祺会去楼下的早餐铺吃早餐,吃完再开车去公司。但今天来不及了,贺祺让蒋洛盟先去买几个包子,自己去地库开车,再到早餐店门口接蒋洛盟上来。
蒋洛盟不熟悉这边的路,静悄悄坐在副驾驶位上,新奇地看着窗外划过的街景。
大约三四分钟,贺祺的车在某一处临街的咖啡店停下。
贺祺降下车窗,朝绿色遮阳棚下的窗口侧着头挥手。
咖啡店的服务生似乎跟贺祺很熟,拿起一边的透明袋,快步出来把咖啡送过来。
服务生笑着跟贺祺打招呼:“今日迟咗小小喔。”
贺祺从车窗里把咖啡拿进来,语气有些自嘲:“是。今日要开快点。”
服务生朝贺祺招手告别:“咁更要注意安全嘎——”
“好啊,唔该。”贺祺点了点头。
车辆缓慢启动,驾驶侧的车窗同时升起来。
服务生仍旧笑着,在车开走的前一刻,蓦然对上了副驾驶位上蒋洛盟的眼睛。
蒋洛盟的目光绝对算不上友善,服务生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
但贺祺赶时间,踩了油门很快重新上路,并未发现这点儿异常。
蒋洛盟也没闲着,在副驾驶位上朝贺祺侧了侧身,打开之前买的早餐,将还隐隐冒着热气的叉烧包送到送到贺祺嘴边。
贺祺稍稍抬了抬头,小声“啧”了一下,尝试躲开。但蒋洛盟手里的包子又很快追上来。
还温热的包子皮就贴在贺祺的下唇上,贺祺闻到了带着叉烧味的麦香,胃里很诚实地“咕涌”一声。
“张嘴。”蒋洛盟语气很轻,比贴着嘴唇的包子皮还柔软。
贺祺忽地想到了某种不合时宜的画面,全身立刻起火般发热,心中猛跳,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
贺祺立刻张嘴咬了一大口包子,鼓着腮帮子认真咀嚼,以此掩盖吞口水的真实理由。一口咽下去,蒋洛盟手里的包子就又举过来。
咬了第一口就有第二口,贺祺紧张得脖子都僵住了,胳膊直挺挺地握着方向盘,视线丝毫不敢朝蒋洛盟稍偏。
“叉烧包还挺适合路上吃的,完全不掉渣。”蒋洛盟已经给贺祺塞完了一整个包子,现在正在袋子里翻找另一个叉烧馅的包子,扭头问贺祺:“你还吃吗?”
贺祺专心看路:“我不用了……”
蒋洛盟不多坚持,从袋子里又取出一个包子,自己拿着咬了一口。
沿海的公路视野极好,满目青山碧海,天光流云。贺祺开车没有听电台或听音乐的习惯,车里总是安安静静的。
蒋洛盟忽然问:“你一直在这家店买咖啡吗?感觉杯套上的label很眼熟,想了想,好像你带来办公室的咖啡一直是这家店的。”
贺祺点点头:“嗯。刚好顺路,很方便。”
蒋洛盟又问:“公司楼下那么多家店,哪家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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