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洛盟一下子慌了,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毫不迟疑地翻下栏杆纵身跃下。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救起一个落水者的能力,他只是不想耽搁哪怕多一秒的时间。
蒋洛盟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脑海霎时间全白了。涡轮转出的水流推力极大,蒋洛盟根本来不及浮上水面,就被外力冲开了一大截。
这晚空气分明不冷,但河水里却寒意砭骨,直冷到了骨头缝里。蒋洛盟全身的衣服都湿掉了,在水中竭力探出头来;借着夜色,隐约辨认出了贺祺一沉一浮的身体。
蒋洛盟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牙关都颤抖着,在后面大声喊着贺祺的名字。
贺祺听到了,他回头看蒋洛盟一眼,却立刻转回了头,加快了向前游动的速度。
水越游越浅,贺祺的手触到了河底,他尝试站起来,衣服湿淋淋地坠在身上,又冷又沉。
河中有一片沙洲,贺祺勉强跑着,但身上的衣服实在太重,在水中又太累,没跑几步就双腿发软,跪倒在了地上。
“贺祺!”蒋洛盟喊得声嘶力竭,使出全力朝沙洲游去。
贺祺听到蒋洛盟的声音,本能地还想要逃跑,撑着地勉强站起来。浑身冷得发颤,却还是笨拙地朝沙洲更深处跑去。
蒋洛盟没一会儿也游到了岸边,从水中站起来。一阵不知方向地风吹来,冷得浑身发颤,皮肤青紫。
蒋洛盟随意抹开眼前的泥水,撒开腿,不遗余力地朝贺祺的背影奔跑。
蒋洛盟没想到贺祺会真的跳下去。他在甲板上质问他,故意想要亲他;前提是他拿准了贺祺还喜欢他。他只是想让贺祺直面自己,承认这一点而已。
蒋洛盟完全没有预料到,贺祺居然厌恶他到如此地步;为了逃离他,甚至命都不顾地从船上跳下去。
沙地跑起来本身就费力,贺祺跑得眼前发昏,还想继续,但体力实在撑不住。跑了一会儿,终于力竭地倒在了地上,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蒋洛盟不过十几秒就追了过来,看到仰面躺在地上的贺祺,惊慌和委屈的情绪争先恐后地涌出来,鼻尖一凉,眼泪毫无预兆地从眼眶里滑出来。
蒋洛盟一步一步,踉跄着朝贺祺走过来,嗓音嘶哑:“贺祺你跑啊,你再跑啊!你还想跑到哪里去!”
蒋洛盟浑身卸了力,极度紧张过后,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打颤。
蒋洛盟扑倒在了贺祺旁边,两只手按住贺祺的肩膀泄愤般摇晃,大声吼着:“你为了一句话能连命都不要吗!宁愿冒死也不愿意说喜欢我?在你眼里,我的感情就这么cheap吗!”
贺祺的呼吸还没平复,费力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借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光,勉强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蒋洛盟怒目圆睁,面颊上却涕泗横流。
蒋洛盟装不出强硬的态度,怒火本就是一发就散的,愤怒褪去,就只剩下让人胆寒的恐惧。蒋洛盟嘴巴一闭,肩膀止不住一抖一抖的。
蒋洛盟抑制不住地小声呜咽,或许是嫌丢人,故意把头朝另一边拧过去:“你要是这么不待见我,就早点跟我说啊!你说,你宁愿死也不跟我在一起,宁愿死也不说一句我喜欢你,那你早点告诉我啊!我肯定不纠缠你了……”
贺祺心中五味杂陈,心惊也好,心痛也罢,此时说不出具体是那种情绪。
沙洲上景色开阔,贺祺仰面躺着,夜空中的星点忽明忽暗,看上去很近很近,似乎一伸手就能碰到。
贺祺从惊惧中脱身,此时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或许是因为自己方才死里逃生,想要庆幸地笑出来,可不知为何眼眶发酸,眼角就莫名划出了两道热泪。
贺祺从来没见蒋洛盟这副模样,本还想笑着揶揄他两句;可贺祺一张嘴,竟也忍不住哭了。两个男人落汤鸡一般,头发还滴着水,无言地望着对方流泪抽噎,毫无缘由地。
他们感觉到同一种悲伤,却讲不出这种悲伤从何而来。
蒋洛盟抬手,胡乱抹干净了脸上的泪,望着贺祺与自己交汇的目光,胸口起伏两下,不由分说地俯身阖眸吻下去。
蒋洛盟总怕此时的劫后余生不真实。怕自己不真实,怕眼前的贺祺不真实。蒋洛盟颤抖着,小心地闭着眼睛,仔细感受贺祺柔软的嘴唇。贺祺温热的鼻息落在他脸上,他才确信了此刻的真实,痛苦又庆幸地吻得更深。
蒋洛盟整个人压在了贺祺身上,不知何时流到唇角的眼泪被舐进了嘴里,苦涩微温。
被河水浸透的衣物又湿又凉,贴在皮肤上;冰冷的衣料之下,两段温暖的肉体彼此紧贴着。
贺祺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他几乎忘记了他和蒋洛盟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明明彼此相爱,爱到连性命都不顾了,此刻却连接吻都吻得这么伤心。
贺祺太冷了,他本能地不想失去此时怀中的温暖。
贺祺得承认,当他抱住蒋洛盟,跟随内心回应这个吻的时候,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
宛如此时胸腔里有力跳动的心脏,无比坚实,无比鲜活,无比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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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语里有一个常用词叫“死过方知”,章节名本来想写这个,感觉好贴
第64章 (二十三)星星的祝福(上)
沙洲上横竖没有人在看着,两人吻得毫无顾忌,交叠的身体翻滚着,全然不压抑动情的喘息。
贺祺伸手去摸蒋洛盟那里,掌心却隐隐感受到了震动,动作一滞,试探着摸向他左边的裤子口袋。
蒋洛盟拽了拽贺祺的胳膊,眼里还铺着未褪的情欲:“别停,继续。”
贺祺在蒋洛盟脸颊上轻轻啄吻一下,拍拍蒋洛盟口袋里的手机:“有人打电话了。”
蒋洛盟皱皱眉,无意识地撒娇:“不想接。”
贺祺笑笑,撑着蒋洛盟的肩膀起身,坐在他腿上,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
贺祺眼神震了一下,把手机屏幕转向蒋洛盟:“是张嘉乐打来的。他应该是以为我们遇险,不接的话不好吧?”
蒋洛盟认命地叹了口气,接过手机,坐起来把头搁在贺祺肩膀上,一只手抱着贺祺的腰,接通了电话。
蒋洛盟满口的不情愿:“喂?”
贺祺的耳朵离听筒很近,也听到手机里张嘉乐的声音:“蒋洛盟?我靠你吓死我了!你没事吧蒋洛盟?刚船长忽然联系我说有人跳河,船也停了,你们现在在哪儿?有事儿不能好好说吗?就算贺祺知道你家的事儿,你也没必要直接把人推水里啊!多危险啊!贺祺呢?你在水里跟他失散了吗?他在你……”
“哎哎哎,”蒋洛盟皱着眉打断张嘉乐:“你别造谣,我哪儿有推他?是他失足落水,我跳下去救他好吗?”
张嘉乐完全不信:“你滚!贺祺没事儿为什么从甲板围栏翻出去?你把他怎么了?他现在好着吗?跟你在一块儿吗?”
蒋洛盟啧了一声:“你怎么对我偏见那么大?我家那点儿破事儿,他知道就知道了呗,我推人下水干嘛?他没事儿,跟我在一块儿呢。”
张嘉乐还是想不明白,还是心有疑虑:“那……你让贺祺接电话。”
“好啊。”蒋洛盟无所谓地耸耸肩,把手机递给贺祺,空出两只手都用来抱他,鼻尖在贺祺耳际蹭了蹭。
贺祺瑟缩一下,但没抗拒,由着蒋洛盟去了。
贺祺拿着手机小心地冲听筒说:“喂?嘉乐啊,我没事儿,已经上岸了。”
张嘉乐这才长舒了口气:“害……我刚真以为蒋洛盟为了这事儿要杀你灭口,吓死我了。你没事儿吧?电话不是免提吧?”
贺祺“嗯”了一声。
张嘉乐这才犹豫地问:“你说实话,你真的是失足落水吗?还是蒋洛盟推你下去的?还是你俩在缠斗过程中……”
贺祺软声打断:“我真没事儿,就是个意外。你别太担心了,没那么夸张。”
张嘉乐将信将疑的放下心来,又问贺祺:“那你们现在在哪儿啊?船都停了,我们去接你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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