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贺祺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多困难的事情。他跟蒋洛盟本来就是朋友,既然他能从友情到爱情,那蒋洛盟为什么不行?
从那周起,贺祺每天早上去洗手间洗漱,都会用那瓶不知哪儿来的Cool Water香水喷领口。贺祺不懂香水,但觉得这个味道干干净净,有种肥皂水一样的清爽感,比有些爱出汗的男生闻起来好多了。
贺祺在座位上的时候,总会把脊背牢牢贴在椅子背上,椅子背又靠上后面蒋洛盟的书桌,让领口的香气试探性地飘过去,意图慢慢缩进两人之间的社交距离。
直到某天,蒋洛盟误会了贺祺的意思,很“有眼色”地把自己的桌子朝后移了两寸。
贺祺一脸懵地朝后转头。只看到蒋洛盟关切地眨眨眼:
“还挤吗?要不要我再往后点?”
这天下午又有第二课堂。蒋洛盟的申请资料基本都已经交上去了,近期也没有要参加的击剑比赛,练习就也没有那么紧急正式,保持手感和体能就可以了。
贺祺和平常一样,在击剑教室角落的位置坐着。临近毕业,大多数同学忙着申请的事,学校这边的任务就给得不那么重;也有很多同学走完了申请流程,跟学校请假说在家自学,实际上已经提前开始过假期了。
这天贺祺的作业很快就写完了。把书本和笔收拾好之后,见蒋洛盟还在练习;贺祺就自己默默出了教室,准备去下洗手间。
厕所在走廊的另一头,贺祺几乎要走完整个走廊才能到。
五楼的教室除了借用给蒋洛盟的这一间,基本都是闲置的,或者当仓库用;平时都上锁,也不会有什么人来。
但是今天,贺祺依稀听到走廊尽头有些不明显的窸窣声。像是有人在压低了声音笑,有人在剧烈地喘气,有人在发出惊喜的感叹。
贺祺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慢慢朝走廊尽头的厕所靠近。
“我吊——”
贺祺认出来了,这是黄靖的声音。贺祺不再迟疑,立刻推门快步进了厕所。
“你哋喺度做……”贺祺的话说到一半,眼睛忽然愕然地瞪大了。
方才在门外时听不真切,贺祺现在才发现,厕所里还有一种难以忽略的、女人甜腻发热的吟叫声,此时正从黄靖手里拿着的手机里外放出来。
躲在厕所里的有三个人,黄靖、黄裕和黄宇超。三颗脑袋都凑在黄靖的手机屏幕前,见贺祺闯进来,都一脸始料未及地抬起头来,三双眼睛睁得滚圆。
黄靖反应最快,脸上的讶异很快变成了意味不明的笑:
“啊……我哋嘅纪律委员来咗——”
黄靖两步上前,拉着贺祺的胳膊把他拽过来:“欢迎欢迎!过来啦!有好嘢睇喔。”
贺祺被空气里呻吟声叫得脑袋发晕,脚下没站稳,直接被黄靖拽了个趔趄。
黄靖把手机屏幕递到贺祺眼前:“呐呐呐,依家(现在)开始,你就是同我哋一齐嘎。如果你‘唔小心’同老师讲咗,你都要一齐game over嘅,明唔明啊?”
贺祺根本没听到黄靖在说什么,好像所有的思考空间都被眼前的视频画面填满了。
蓝紫色的灯光,狭窄的床上一片白花花的皮肤,带皮面具的男人一手抓着女人的脚踝,另一只手抬起来,朝那片*浪“啪”地甩了一掌。
“啊——”粘稠糖浆般的*吟拔出一个高峰,女人仰起脖子,像是完全无法控制似的,失了智一般地尖叫。
“哗……”黄宇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声音在隐约发颤:“呢个,呢个仲精彩过《玉女*经》噃。”
贺祺的脑袋一阵一阵地发晕,浑身上下像爬着蚂蚁一般难受,心跳跳得呼吸都困难起来。加上黄宇超身上馊臭的汗味,贺祺恶心得眼前发黑,差点当场栽倒在地。
“你哋是唔是有病啊!”贺祺忽地推开黄靖的胳膊大喊,瞪着眼睛朝厕所门口的方向退开。
“Hey!Easy, man!”黄靖循循善诱,安抚般说:“我哋是男人啊嘛,咁样好正常嘎。又唔是大庭广众,又冇hurt到咩人,Just for fun,有咩唔可以啊?”
黄靖抬起嘴角笑了笑,压低的目光有些不怀好意:“贺祺,讲真啦,你都好钟意嘎,唔是咩?”
说着,黄靖转过手机屏幕,朝贺祺暗示性地晃了晃。
贺祺嘴巴微张,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用手扶着一侧的墙,贴在墙上的瓷砖泛着冰凉。
黄裕在身后一眼不发,嘴唇紧闭,双眉紧蹙,神色复杂地看着黄靖的背影。
黄靖像是也感觉到了什么,忽地朝后转身,朝黄裕说:
“阿哥,你今日好似好安静啊。”
贺祺顾不上分析眼下的情况,趁着空档夺门而出,飞快地原路跑回去,在走廊铺的石板上落下一串惊慌的脚步声。
贺祺冲进击剑教室,回身重重地把门关上。贺祺还想要锁门,但教室门里面没有旋钮,贺祺只能握紧门把手,用身体死死抵着教室的门板。
蒋洛盟一怔,察觉到不对,当即扔下了手里的佩剑,朝贺祺三步并两步走过来。
蒋洛盟伸手扶住贺祺的肩膀:“怎么了?你没事吧贺祺?”
贺祺浑身细细地颤抖着,缓慢地朝蒋洛盟转过来,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蒋洛盟的手捏得更紧:“贺祺你怎么了?怎么回事……”
没等蒋洛盟把话说完,贺祺骤然弯了腰,毫无预兆地往地上吐了一滩糊状物。贺祺难受得紧,脊背痉挛了三五次,接着吐出透明的酸水。
贺祺全身颤抖得更厉害,两手紧紧抓着蒋洛盟的肩膀,眼泪无声地从泛着血丝的眼眶里流出来。
蒋洛盟被贺祺的反应吓得脸色发白,愣了三五秒,架起贺祺一条胳膊,扶着他边往门外走边说:“没事没事,我们去医务室,没事的没事的……”
贺祺眼前仍旧泛着一层生理性的泪膜,勉强跟上蒋洛盟慌乱的脚步,忐忑地抬头去看蒋洛盟的脸。
蒋洛盟的额角和脖颈上还冒着汗。刚运动完时四肢发酸,光架着贺祺的胳膊有点使不上劲;蒋洛盟停了一下,二话不说伸出另一条胳膊,结结实实地搂上贺祺的腰。
贺祺心跳得愈发快,整个人的身体立不住似的发软。蒋洛盟收紧了搂在贺祺腰间的手,几乎整个上半身都跟贺祺贴着。
蒋洛盟温热的气息落在贺祺耳边,声音有些紧张,但又很坚决:
“别害怕,再坚持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到了。”
贺祺心中乱成一团,脑海中可怕的画面闪回,无论怎样闭起眼睛都没有用。贺祺没有自己击碎它的力量,只能懦弱地往蒋洛盟怀里靠,汲取一点让他安心的温度。
男人应该喜欢那样的东西吗?蒋洛盟也会喜欢吗?
蒋洛盟会不会觉得他很奇怪,甚至觉得他很恶心呢?就像他看到手机里的画面,也生理性地想要呕吐一样。
蒋洛盟是“正常”的男人,像黄靖黄宇超一样,他也该喜欢女人的,他也该喜欢那种甜腻的呻吟,喜欢涌动的*浪。
贺祺想,一定是的。蒋洛盟可以心无旁骛地搂他的腰,不会像他一样,因为这种程度的接触紧张到手脚发软。
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是异类,蒋洛盟不是。
贺祺紧紧闭上眼睛。那颗才刚萌发的初恋的嫩芽,一破土而出就蔫掉了。
“老师!”蒋洛盟把贺祺扶着在椅子上坐下,满头大汗,连珠炮一样说:“刚才在教室他忽然开始吐,吐完食物之后就吐酸水,整个人脸色特别差。而且一点预兆都没有,今天一上午都好好的,也没有难受……”
看到医务室老师愈发困惑的表情,蒋洛盟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一长段普通话,赶忙又开始用粤语复述。
“啊啊得啦得啦,”医务室老师挥手叫停,对蒋洛盟说:“你讲咁快,我听唔明。我问当事人就好喇,唔该你静一静。”
贺祺的脸色比原先好多了,小声说:“我冇事嘅老师。”
医务室老师盯着贺祺的脸看了看,用小手电筒照了照,又问他:“呕完仲有冇唔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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