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他那卖力地甩着胳膊的样子,恨不得把轮椅扛起来跑,连背影都是气呼呼的。
心道:我倒是想玩,你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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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逃出诊室,到了外面的草坪上,那股镇压在后颈上的压迫感才慢慢消失。
小楼门口有两颗橘子树,挂着一层层青皮微泛黄的果子,沈月岛看着心痒痒,推着轮椅跟个傻大胆似的去撞树,还真给他撞下来一个,美滋滋地剥开了往嘴里放一瓣,酸甜。
他心情好了一些,边吃橘子边顺着风信子小路上到楼后的小山坡,在长椅边停下了,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门口岗亭。
说是不见,还是要扫一眼来人是谁。
岗亭前,陆凛正打开门送别访客。
那人走到车旁,高挑清瘦的背影,一身书生气,不用想就是他那个八面玲珑的小叔。
沈月岛摩挲着腕上的天珠,不知道等过两天自己不仅没死还被霍深庇佑了这么久的消息传回去,他那几位叔伯是会庆幸得痛哭流涕,还是愤恨得咬牙切齿呢?
他转过眼,观察正在草坪上作业的几位园丁,又吃了两瓣橘子。
“沈少爷,要我帮您推轮椅吗?”
温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月岛扭头看到管家站在自己身后,十分礼貌地朝他摊开双手,示意他非常乐意帮忙。
和霍深一样,他身上有一股八九十年代的英伦绅士调调,谦和有礼却又若即若离。
当然,那仅限哑巴霍深。
“不用伯伯,我自己走走。”
管家笑眯眯地:“还是让我来吧,下去的路不比上来,很容易滑坡的。”
沈月岛无奈,掰了瓣橘子请他吃:“其实是霍深让您来的吧。”
管家笑着仔仔细细地将橘子上的白络摘了又递给他吃:“先生也是担心您。”
“到底是担心还是监禁?我就几分钟不在他眼皮子底下都不行了?”
沈月岛烦透了霍深这种一点一滴地往他生活中渗透的行为,变态到每天要盯着他喝光两大杯水,上厕所定时,就连他穿底裤时习惯放到哪边都要过问一句。
霍深把他当什么了?
养在别院里的小情人?
他莫名窝火,还有股被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借机拿捏的憋闷,也顾不得风度修养了,驱动轮椅绕开管家就要上山。
“你又在闹什么?”
微凉的声音被山风徐徐地送到耳边。
沈月岛回过头来,就看到霍深揣着口袋站在他身后,目光灼灼。
他并不想搭理,自顾自继续上山。
霍深三两步追上去,从后面把住他椅背,长腿绕到身前,就像草原上围猎狐狸的狼,吃之前还要逗一逗。
“转着你的风火轮嗖嗖嗖满院子跑,就是不肯让我看一眼?”
沈月岛看他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就来气,怒火一股脑冲上脑袋,拿出撞橘子树的劲儿拼命往前一转车轮,狠狠碾上他的脚!
“操——”霍深万万没想到这小王八蛋能这么混账,疼得满脸涨红,狼狈地弯下腰。
这风度尽失的场面要是被那群赞誉他英伦绅士的仰慕者看到一定滤镜碎一地。
沈月岛顿时觉得通体舒畅,爽了。
“我不让看你就不看吗?我现在还有反抗的权利吗?做个检查要向你申请,去院子里转转都要和你汇报,霍会长花三亿买下我,我就得老老实实地给你做小宠儿是吧?”
“你见过哪个小宠儿有你这么泼辣,自己算算你光今天一天就和我动了几次手。”
“打你活该!你再敢把那些逗弄小情儿的招数用我身上,看老子不把你几把踹断!”
这话说得实在惊天动地。
绕是霍深再处变不惊都被震慑了两秒,不敢置信地看向沈月岛。
他苍白的脸上带着被招惹出的火气,漂亮的狐狸眼嗔怒起来,睫毛忽闪着扫向自己,明明是一副咬牙切齿凶狠至极的模样,却可怜可爱得让人想搂到怀里狠狠揉搓一番。
霍深盯着他毛衣领口露出来的半边小肩窝儿,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好好嘬一嘬。
他强忍着不去碰,俯下身去找沈月岛的眼睛,一对视上就不放。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逗弄你了?”
“……没有你这样的!”沈月岛偏过头,就是不看他,把拿他当空气。
霍深气笑了。
真是越大越难伺候,十八岁的时候乖乖巧巧最多有些调皮爱玩的小孩儿,现在看着安静,内里就纯是个炮仗,满脑袋引线,他还没怎么点呢就炸了。
“好,我们谈谈。”
他向后走几步坐在长椅上,拽着沈月岛的轮椅给拽到面前来,固定住了,让他跑不掉。
“我怎么样了,让你这么委屈。”
沈月岛还是偏着头,并不让情绪外露出来,但霍深对他太过了解,了解到只凭一个皱皱鼻尖的动作,就知道他有天大的委屈。
“说,现在不说以后就再别说了。”
“你——”
狗屁的绅士!就是个控制狂!
“我走投无路来投奔你,可你净仗着我人在屋檐下就变着花样儿地戏弄我!”
霍深听他一字一句地将自己说成个趁人之危的混账,并不表态,只盯着他后脑勺。
身后没声儿,沈月岛就感觉如芒在背,心里直发毛,忍不住向后扭过脖子。
这一扭直接和霍深对上眼了,吓得赶紧把手扣在轮椅上,想着如果他真要揍人那自己滚下山坡能不能逃过一劫。
“你好像很怕我。”
霍深看他就像只炸毛的狐狸崽儿。
狐狸崽儿强装镇定:“你从三年前见我的第一面开始,就说我欠揍,但我确信在此之前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压根不认识你!”
他后知后觉地感到冤枉,如果不是因为霍深总是用一副仇人和受害者的姿态去针对他,他也不会从一开始就和霍深怼起来,说不定他们还能成为好朋友,而不是死对头。
霍深反问:“可事实呢?”
“事……事实?”
“我真的有欺负过你吗?小岛。”
他凑近一些,伸手摘掉沈月岛头发上的风信子花瓣,捏在指尖转着。
“一直是你在对我动手,远的不提,就说刚才那下,如果胆敢用轮椅压我的是别人,你觉得我还会不会让他出蓝山?”
沈月岛郁闷地吞了下口水。
他心知肚明,不会。
而且在他那么做之前,就知道不会受到惩罚,简直有一丝有恃无恐的嫌疑。
“想明白了?”
“在我面前,没人和你有一样的优待。”
霍深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将他每一根炸毛、不安、恐慌又无所适从的神经温柔地捋顺。
“所以是我戏弄你还是你白眼狼?”
“你被抓到古堡拍卖我去救,你被诬陷卷款潜逃我去肃清谣言,你被爱德华在外面满世界疯找我担下所有风险保着,你一周昏迷不醒,我亲力亲为地伺候。吃饭穿衣我抱着,晚上做噩梦我哄着,洗澡洗头我搂着,陆凛说你哭了我饭都没顾上吃就往回赶,理事会一堆事呢我扔下不管,两小时回来一次就为了抱你上厕所,这是哪门子的戏弄,你说说看,还有谁这样戏弄过你?”
“……??”
沈月岛还说个屁,他目瞪口呆。
认识霍深三年来头一次见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又一条一条有理有据无法反驳,说来说去反倒成了自己的不是。
真是个诡计多端的狗东西……
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是他,强势逼迫变相囚禁的还是他。
一边温柔小意一边百般无赖,真是让人又气又恨又没处说理!
沈月岛索性也不讲理了:“是我让你干的吗?我求着霍会长了?”
霍深等的就是他这句。
“你没求,我自己愿意,你那么聪明,倒是分析分析我怎么就这么愿意。”
“我——”沈月岛一秒收声,偏过头抠着轮椅,特横地扔给他一句:“变态的脑回路本来就和我们正常人不一样,我分析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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