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洪也问秦骁怎么听人家几句话就知道是家贼,秦骁云淡风轻的:“那镯子是当爹的给后老伴儿买的,怎么儿子儿媳一家过来吃顿饭的工夫就没了?你看报案那老头儿穿的多朴素,再看他那后老伴儿,驴牌包大钻戒,这是眼看亲爹把钱都花外人身上,儿子心里不平衡了。”
洪也了然的同时仍有疑惑:“那你为什么让问儿子在不在外地?”
“犯事的人自会心虚,警察通知过来配合调查,会本能地找借口推脱,说自己在外地不短时间不用面对么?”秦骁满腹不屑,“这人啊,心理素质太差,一个电话就给凿出来了,我之前遇上过一个,男女朋友,女的死了,我通知男的过来配合调查,一打电话,在外地呢,一打电话,还在外地呢,连着打了一礼拜这孙子都不出现,后来我也不打电话了,直接去他家门口堵他,堵了三天堵着了,见我亮证件这孙子转头就跑,甭问,肯定是他干的,我追上一脚给丫踹绿化带里去了!”
当时洪也正在喝水,一听这话没忍住,噗的,全喷在旁边听热闹的派出所同僚身上了。
听完洪也的描述,胡泽感慨道:“这就是犯罪心理分析的实战经验,书上说的多是框架,什么行为因素性格因素的,落到实际案例上,必须得从细微之处着眼,犯罪心理学多研究极端恶性、社会影响极大的案件,但真正干了警察才发现,哪有那么多大案恶案等着我们去分析,还不都是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破事,可事儿再小,落到老百姓头上也是天塌了,问题这玩意你拿连环杀手的心理状态去套也套不出答案不是?我实习的时候就碰上过打游戏被骗了二百块钱装备、大半夜跑派出所哭天喊地的小姑娘。”
“啊?二百?不够立案标准吧?”洪也不禁诧异,“这种事能管么?”
“不管她不干啊,后来我跟她去了网吧,上号,敲那骗子说还要出一件更好的装备,但先把前面那件的钱打过来再给他。”
“然后呢?”
“然后那姑娘收到了二百块钱,我转头就给那骗子拉黑了。”
“嚯!那这姑娘不得好好谢谢你?”
“说请我吃泡面,那我能要么?”胡泽皱眉而笑,“其实我那会不玩游戏,连网吧都没怎么去过,是听你们唐副队他们聊天的时候才知道那么点东西,但不管游戏还是现实,骗子总是贪婪的,而且一旦得手必能助长其自信心,在贪欲的驱使下,戒备心会自然而然地降低,当然,这招未必每次都能管用,只能说那骗子也不聪明。”
洪也忍不住感叹:“能帮助别人解决问题就行了,我没在基层干过,不管是骁哥还是你说的我都没经历过,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该跟林队申请一下,去基层锻炼几个月再回来。”
胡泽摇摇头,不怎么认同地说:“你是技术型人才,不需要在这些小事上浪费时间,真的,这种事太消磨人了,干多了精力分散,得不偿失,你要真想涨经验值,我给你说说我那案子,你给分析分析?”
“好啊好啊。”
洪也立马来了精神,等听完胡泽的案情简述,脑子里却没什么头绪。正绞尽脑汁中,就听后座上传来秦骁迷迷糊糊的动静:“小也,我告诉你,这种案子通常是碰上所谓的‘黑马’了。”
黑马是什么?洪也头一次听说,转头一脸迷茫地看向自家师父。果然,缺乏基层经验,连前辈的黑话都听不懂。
“骁哥说的没错,在锁定嫌疑人之前,侦办人员也考虑是流窜作案来着。”胡泽出言替她解惑,“黑马的原意是褒义词,但用在犯罪案件上就是指那些偶然经过、一时兴起并且成功得手的犯罪嫌疑人,比如某个身无分文的人路过ATM机,看到有人取了厚厚一沓现金出来,在视觉的刺激之下,就有可能临时起意进行抢劫甚至杀人。”
“对,这种案子最难破,尤其是早些年没什么监控情况下。”秦骁闭着眼,看起来是没睡饱但忍不住参与案件讨论,“不过万事皆有迹可循,胡队,这案子当时要不是锁定庸杨了,追下去保不齐也破了。”
胡泽抬眼看向后视镜。给洪也转述案情始末时,他压根就没提庸杨的名字,据此判断,秦骁看过他留给林冬的卷宗,并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到这,他试探道:“骁哥,您是牛人,这案子,有什么想法,我洗耳恭听。”
秦骁睁开眼,与胡泽的视线在后视镜中对上一瞬,随后吊儿郎当的:“我又不了解具体情况,能有什么想法。”
这老油饼子,胡泽暗笑,怪不得都说防火防盗防悬案,估摸着这部门就剩唐喆学一个实在人了。眼下实在人睡得挺踏实,头枕着秦骁的肩膀,丝毫没有受到他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影响。
是踏实,中午吃饭时林静雯发来消息,说林冬体温终于退到三十八度以下了,让他不用惦记,医院和家里那俩崽子的事儿有自己照顾。然后祈铭午休的时候也去医院了,有没有和管床医生battle不知道,但至少给了一个令唐喆学安心的消息——周医生诊断准确,常规治疗起效,以目前的状况来看,林冬的病情不会继续恶化。
不会继续恶化就好,这些年唐喆学很少见林冬生病,即便感冒也不会发烧。除了那颗偶尔作妖的胆结石得吃药止疼,几乎没怎么沾过药,对抗生素没什么耐药性,打进去就起效了。然而另外一个事实是,有的人虽然身体强健,可一病就是大病,送林冬去医院的路上,他脑子里转过无数种可能性,一个比一个心惊肉跳。
实话实说,他承受不起失去对方的痛苦,尽管生老病死无可避免,但绝不是现在。诗人和作家用最刻骨铭心的词句书写爱情,或甘甜如蜜,或撕心裂肺,然而落到现实里,他只求平平淡淡的相濡以沫。别人只看到林冬跌入深谷后又重新攀上高峰,唯有他陪着对方经历了攀爬的过程,来之不易才会格外珍惜。
曾经他问过林冬,为什么独自一人蜷缩在地下二层,再孤独再痛苦都不去找一个心灵的寄托。毕竟那个时候林冬的毫无前途可言,性取向如何已经完全不会影响任何事,没人会刻意关注他到底在干什么,甚至仅有极少数的几个人会在乎他是否还活着。与其说他是个人,不如说是个游荡在地下二层和停车场之间的幽灵。
那日林冬倚着他的胸口沉默许久,直到他快要睡着了,才听对方释出声叹息:“人生至暗,无力承欢。”
那声叹息沉甸甸地落在心头,唯有拥抱能柔软昔日的伤痛。他收紧手臂,在对方的额头落下一吻——
“睡吧,我在呢。”
TBC
第187章
车刚出收费站,睡了一路的唐喆学在后座上笑醒。梦见上学的时候了,系主任老乔站在讲台后面,对教室里的青葱少男少女们幽默训话——
“咱治安系是学院头牌,师资力量强,课程体系完善,毕业后对口岗位就业率高,治安是社会稳定的第一道防线,这四年你们好好学,争取以后让隔壁刑侦系的集体失业。”
听他笑醒后分享共同的记忆,胡泽同样笑眯了狐狸眼:“老乔真是,不去说相声屈才了,有一回我听他和老白站楼底下吵架,那嘴,给老白气的,直拿档案袋拽他。”
“老白行伍出身,哪有老乔那融会贯通上下五千年的文字功底,咱公文写作不都老乔教的?”
唐喆学边揉眼睛边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自己居然一觉睡了两个钟头,赶紧给林静雯发消息问林冬的情况。方岳坤承诺派的人貌似还没到,眼下林静雯依然守在医院。她说林冬到下午又有点烧,最高三十九度三,叫医生看过了,加了点药,降下来一点,后面可能还会反复,估计得烧三天。
心疼也没辙,横竖唐喆学不能陪伴左右。正打字给老妈回消息,BIU的,林静雯那边发来条语音消息。顾及同车乘客,他切换到耳机模式,点开语音,就听母上大人暗搓搓的:“中午你们有个同事过来看冬子,哦对,祈老师,内个,吉吉,妈不是挑唆你和冬子之间的关系,但我看他俩说话那劲儿吧,黏黏糊糊的……也可能是我多心了,反正你自己注意着点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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