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之春(27)
作者:魏丛良
时间:2018-12-17 20:06:21
标签:兄弟 年上
突然反应过来,凄厉的尖叫着,挣扎着跑过去,抱住向之暨,嘴里不停地喊着些什么,他说,“我错了,哥哥,我错了,求求你,求求你醒过来,对不起,我不该和你生气的,对不起,哥……”
乔伊斯把他拉开,抱着他,捧着林鹿的脸,他大声说:“你哥哥没事,还活着,子弹没有击中身体。”
林鹿打了个哆嗦,“那是哪里?”
向之暨已经被尼克他们抱上了车,乔伊斯扶着他上去,他沉声道:“在他的腿上。”
在惶恐不安中抵达了最近的医院,车祸与枪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车子停下,林鹿看着向之暨被赶来的护士放上担架上,他跟在身后,跑了几步,双腿打颤发软,整个人摔倒在地,焦急无措的想要站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乔伊斯把他捞起来,看着林鹿,皱起眉,“你也受伤了。”
林鹿抹开额头上的血,他恍了个神,摇着头说:“不要紧。”
还是被带去包扎了,额头上覆着白色纱布,林鹿坐在急诊室外,惶惶不安。
长达十几个小时的手术,几个同学、医生护士、警察都来看问过林鹿,可这个时候,他只会摇头了。
什么都不知道,脑子里浑浑噩噩,只剩下向之暨三个字。
红灯骤暗,医生从里出来,林鹿立刻起身,身体晃了一下,勉强站稳,他朝前跑去,追着推动的病床,呆滞看着躺在里面的哥哥。
“不要担心,手术很成功,等麻醉散了,他就会醒。”
肩膀被轻轻推了一下,耳边是国语,他抬起头,看到了身边医生的脸,是一张亚裔面庞。
林鹿一愣,接着便道:“医生,我哥他的腿?”
“子弹取出来了,左腿膝盖和右腿小腿骨都被击中,复健起来比较麻烦。”
林鹿声音发紧,“能站起来吗?”
“能的,只要坚持复健,会站起来的。”亚裔医生拍拍他的肩膀。
像是医生的常规术语,不把话说死说绝,给你希望。
林鹿揣着这样的希望,在向之暨的单人病房内一动不动僵坐了数个小时,直到向之暨身体的麻药退去,被疼痛惊醒,他也像是猛然惊醒,睫毛颤抖,他趴在向之暨的手边,双膝半跪在地,一寸寸凑过去。
“哥……你醒了吗?疼吗?”
向之暨皱着眉,他其实很痛,痛的时候会变得很烦躁,想发脾气,可面对的是林鹿,他忍着痛,像是之前的每一次,挤着眼扯开嘴角,咬牙道:“不疼,一点都不疼的。”
短暂沉默片刻,是林鹿的哭声,向之暨无奈,“小鹿,别哭了,哥哥没事的。”
哭声呜呜,没有停下,伴随着哭声还有哽咽的说话声,林鹿把脸埋在向之暨的手臂上,眼泪弄湿了大片布料,他说:“我真的很害怕。”
他抬起头,整张脸都在眼泪后面,心里被爱意被后怕被许许多多芜杂情绪所交错覆盖,他从地上站起来,双手摁在向之暨的肩膀两侧,他低头,泪水一滴滴落下,像是向之暨流下的血。
在眼泪和呜咽声中,他再次说出了那几个字,“向之暨,我爱你。”
抽噎几声,断断续续,“我真的好爱你,如果……如果你因为这样就死了,我也不会活下去的。”
带着对于死亡的惧怕,又似乎被勇气眷顾,在向之暨紧缩的瞳孔里,真的就是林鹿最后一次的告白了。
说着我爱你,哭着去吻他,他对自己说,这真的……真的就是最后一次。
此后,他会乖,会听话,会认认真真的当着向之暨的弟弟,他要治好自己的厌食自己的抑郁,他要开心起来,他要让向之暨觉得他是心甘情愿做他的弟弟。
他爬上病床,跪在床边去吻他,嘴唇压下,苦涩的眼泪混杂着的吻,似乎要倾诉一切的吻,毫无章法胡乱的吻,急促的呼吸,激烈的心跳。
在禁忌中,在桎梏里,在生死后,孤注一掷的吻。
急喘的呼吸停下,林鹿睁开紧闭的眼,四目相对,他在向之暨眼里看到了疯狂的自己,他身体僵硬,缓缓后退,错开的嘴唇发麻,心里的情动熄灭。
在某个瞬间,他觉得自己是要死去了。
一点点后退时,突然后颈被按住,向之暨的手压按着林鹿的脖子,短暂离去的嘴唇猛地相撞,牙齿都磕在了一起,疼痛漫开。
林鹿睁大了眼,吞入呜咽,怔怔看着回吻着自己的向之暨。
舌尖扫过牙齿,又在嘴唇上舔过,整个身体都似乎在发麻发烫,心茫然的在胸腔里跳动,一下一下。
他打着颤,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却又害怕压到向之暨,双手支撑着,豆大的眼泪又溢出,还在接吻,还在哭,一边吻一边喊着哥哥。
向之暨眯着眼,忍着疼,他吻着林鹿的嘴角,轻声说:“小鹿,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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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向之暨的吻,也是哥哥的吻。
吻在血和泪之后,虚趴在向之暨身上的林鹿,张开嘴,唇齿相依,生涩吻着。
向之暨能够感觉到脸上的温热,他叹了一口气,嘴唇分开时,他仰起头,按着林鹿后颈的手轻轻松开。
林鹿睁开了眼,看到哥哥脸上的疲倦,他半趴着躺在向之暨身旁,忐忑的胆怯的小声问:“哥哥,你爱我吗?”
向之暨侧过头,眼皮半阖,目光倦倦的落在林鹿脸上。
那是哥哥的弟弟,是向之暨的小鹿,是他的爱而不能,是他的全部生命,怎么可能不爱。
有些爱意,是否真的在经历过生死之后才能明确,子弹落下,疼痛袭来,神思混沌的时候,他听到林鹿的哭喊。
那么痛苦,那么声嘶力竭,是他的弟弟,本该由他守护一辈子,本该由他看着长大,他们应该兄友弟恭,拥有各自家庭,等垂垂老矣,看着他的孩子叫自己叔父。
可惜他失去了他二十年,于是这些“本该”都不复存在,爱上了自己的亲弟弟,就是一条不归路,如今他已坠下悬崖,在生死间游走一回,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骨肉血亲,禁忌桎梏,把亲生的弟弟作为最爱的人对待,爱情和亲情混淆一通,不是亲人而是情人。
世俗偏见,纲常伦理,破了就破了,他不愿再坚持了。
最终,在林鹿焦灼目光下,向之暨下巴轻点,不在口是心非言不由衷,是正大光明堂堂正正第一次表露出自己的心意,他说:“我爱你的。”
礼堂的钟声,夜空的烟火,合拢的黑色雕花铁艺门栏被轻轻推开,一整片的玫瑰花海跃然于眼前。
听到了吗?花开的声音,春天来了。
林鹿这两天都没怎么睡,在他哥身边躺下后,没多久就睡着了,脸趴在向之暨的肩头,阖着眼,睫毛上还沾着几个泪珠。
再次醒来时,林鹿听到说话声,他动了动,睁开眼,便看到床边站着的人,愣了愣,随即看着向之暨,轻唤了声,“哥……”
向之暨看了眼边上的助理王彦,对他说:“你先出去吧。”
王彦目光落在林鹿身上,朝他点了点头,便朝门外走去。
等他走了之后,林鹿慢慢坐起来,脸上有些红,问:“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向之暨对他说:“也是刚到。”
其实是站了好一会儿,王彦昨天得到消息就带着人过来了,他来的时候风风火火,被向之暨叮嘱小声些,才一直用着气音小声交谈。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这次的事是怎么回事?还是之前打伤你的人吗?”林鹿担心他,问题像是豆子,一个个蹦出来。
向之暨应接不暇,无奈道:“我其实还不想轻易下决断。”
“嗯?为什么?是让你为难的人?”
沉默几秒,向之暨抬起手,轻轻捋过林鹿额前的头发,他没有回答林鹿的话,而是说:“算是吧。”
他刚刚动完手术,身体还未恢复,林鹿能看出他的疲倦,再加上向之暨似乎不愿去深究这个话题,他便不再问。
抱着他哥的手臂,又挨过去睡了会儿,向之暨打趣道:“你像只树袋熊。”
“我就喜欢挨着你。”林鹿说着,凑过去,在向之暨脸上亲了一口。
向之暨没想到他胆子那么大,只可惜他现在不能动,大概林鹿也是发觉了这点,搂着向之暨的手臂,又在他的额头脸颊嘴唇上啵啵啵亲了好几口,亲完还特别委屈说:“你之前连看都不肯看我一眼,我现在都要亲回来。”
之后几日几乎都是腻在了一起,王彦偶尔来过几回,看到的就是已经能坐起来的向之暨把头靠在林鹿怀里,弟弟抱着画板,哥哥偶尔掀开眼皮看一眼,身体依偎,细碎的说话声和笑声,都让王彦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不过他也没多想,过来汇报了事务之后也不逗留便离开了。
相隔了大半个地球,向之暨还受着伤,国内的事情没办法看顾过来,好在向言也开始在向氏做事,向之暨不在国内,大部分事务都落在了向言身上。
兄弟俩通过话,向言很担心向之暨的身体,想要来英国看他,被向之暨拒绝了,他和向言说话时就没那么和善了,让他别瞎折腾,管好公司。
话虽是这么说,可中了两弹不是小事,向言来不成,便由他母亲魏丽过来探望。
魏丽到的时候英国这边是傍晚,她已经是很久没有这么长途跋涉了,一抵达机场便来医院,脸色有些憔悴,看到躺在床上的向之暨时,更是立刻哭了出来。
向之暨有些无奈,轻声道:“魏姨,我没事,您别哭了。”
魏丽摇着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你说这都几次了,前不久你还……”
向之暨眉头一皱,魏丽一愣,立刻止声,林鹿呆了呆,回头看向他哥,向之暨不语,魏丽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床尾,轻声问:“医生怎么说?腿上的伤严不严重?”
“不会残废,等伤好了,就能站起来。”向之暨心大,扬起嘴角说着,似乎真的是一点都不把这两个子弹看在眼里。
魏丽顿了顿,收回目光,眼里带着泪光,如释重负,“那就好。”
魏丽刚下飞机,身体也有些不适,又聊了几句,向之暨让她先去酒店休息,她虽然还想在呆一会儿,可惜实在是精神不济,便走了。
等她离开后,林鹿看着向之暨,问:“魏姨刚才说你不久前还被袭击了,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事,别担心。”向之暨不愿说,和林鹿僵持了会儿,都不肯开口。
林鹿有些恼,可又不想和哥哥真正生气,只好鼓着两颊,看着没法动弹的向之暨,说道:“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王彦。”
向之暨喊了几声,他都没回头,直接跑了出去。
王彦一直是在外面守着的,林鹿找到他时,他正在饮料机前,大概是想买饮料,生疏的点着机器屏幕,林鹿走了过去,“要喝什么?”
“小鹿?你不陪着你哥了?”王彦说了一句,手指点着一个汽水。
林鹿看了眼,出声提醒,“那个是姜汁味的,不怎么好喝。”
王彦“哦哦”两声,换了另外一个,林鹿替他塞了钱,蹲下`身把罐装的汽水拿了出来递给他。
王彦拉开铝环,看着眼前闷闷不乐,又问了一遍。
林鹿用脚尖踢了一下地面,擦出响声,他抬头问:“我哥他前阵子是不是还被人袭击过啊?”
愣了愣,王彦道:“这事向先生不让我说的。”
“都被我知道了,还不肯说?”林鹿瞥着他手里的汽水,“你都喝了我的汽水。”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王彦咳嗽了一声,他压低声音,“那这事我和你说了,你别告诉向先生是我说的。”
“不说不说。”
“他前不久的确是被人袭击了,不过好在当时保镖都在,也就没受伤,可之后他便一直心神不宁,那天跌倒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王彦瞧着林鹿的神色,又看了看自己慢慢漏气的汽水,加快语速补充道:“他和我说,他挺担心你的,所以就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