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六一儿童节(45)
谢家华穿着黑色皮夹克与带洞的牛仔裤,头上抹着味道刺鼻的发油,也是一副混混打扮。他淡定地摇了摇头,“乔二和夏六一都是心机深重的人,在这个时候起冲突对双方都不利,他们不会这么冲动。”
“也对!我看乔爷之前也是一时糊涂,居然真信那小子是夏双刀的姘头,还把那小子绑来要挟夏双刀!哈哈哈哈!夏双刀怎么可能喜欢男人?这么蠢的消息也不知道是谁编出来糊弄乔爷!”
谢家华将一卷钱垫在杯下,站了起来,“谢谢你帮我探听到藏人的地方,你不单单是救了一个无辜市民,还阻止了一场会牵连无数人的江湖混战。我走了,下次再约,你自己万事小心。”
“嗨!我这种小角色能出什么事儿!”
这一夜群魔乱舞,狂欢至深夜,昏沉月色下,喝得醉醺醺的小混混一边哼歌一边摇摇晃晃扶墙而行,在路过一条巷道的时候,被突然蹿出的几条黑影拽了进去!
灯影昏暗里只听见拳脚踢打皮肉的闷响与被堵住嘴的隐隐惨叫,不多时后,便只剩下麻袋盛装重物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
跟乔爷握手言和,安全威胁解除之后,夏六一派人去何初三租屋将他一些日常用品送了过来,何初三特地嘱咐,要床头那一摞书,还要柜子里藏的一只相机。
保镖回头将此事事无巨细地报告了夏六一,夏大佬一听相机就来气,当天晚上就找了个跌打师傅,将何初三蹂躏一番——这小子死憋着不肯哭爹叫娘,不过看那一身冷汗,也应该是苦不堪言。一番惨烈之后,何初三倒是的确被打通了些许任督二脉,觉得耳聪目明,头脑也没前几日那样昏沉。
他精神一好就开始盘算着工作事宜,夏六一晃晃悠悠地跟他打太极,始终不同意让他进公司管账。他便开始从夏六一身边人下手,旁敲侧击地想了解多一些。
他坐着轮椅给负责照顾看护他的保镖阿南做了两餐便饭,套出了不少大佬工作生活的习惯,不过阿南知道得也不多——夏六一这人平时大大咧咧、懒懒散散,看似与手下打成一片,但在保密事项上从来滴水不漏,纪律森严。
不得已,他只能往更高层级旁敲侧击。
崔东东这天跟大佬在办公室里闲聊,提了一句,“小三子最近怎么了?老向我打听公司的事。你要用他?”
夏六一叼着烟冷哼一声,“别理他。”
“我手下确实缺人,”崔东东道,“帮里有文化的弟兄不多,缺个管账的副手。”
“缺人自己找去,”夏六一弹了弹烟灰,“那扑街仔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我知道你想护着他,”崔东东道,“但他跟你走得这么近,总有一天你们的关系会被人看出来。今天有乔爷抓他,以后还有别人,由着他在外面工作终究不省心,不如摆在眼前安全些。况且他确实精明能干,你便让他管管我们的正经生意……”
“行了!”夏六一不耐烦地打断她,“能看出来什么?!我跟他没关系!以后都不提这个事!”
崔东东对着他这番睁眼说的瞎话,十分鄙视,又不好跟大佬顶嘴,满怀不屑地走了。回头跟何初三开诚布公地这么一转述,何初三倒没表现出任何意外。
“嗯,我知道的,东东姐,”他低眉顺眼地说,“没什么,我再另找工作就是。”
“他就是死鸡撑饭盖!”崔东东不屑道,“感情的事情上从来藏头藏尾,缩手缩脚!喜欢男人怎么了?老娘泡马子十多年了,谁敢跟老娘说句难听话?”
何初三安抚她道,“活得像东东姐你这么坦荡潇洒的人毕竟不多。”
就是他自己,虽然吃了熊心豹子胆,勇于猛追猛打地追求夏六一,却也没有现在马上回家跟阿爸出柜的胆子。
崔东东骄傲地一翘唇角,哼出一声。被这样实心实意地赞美之后,愈发觉得小三子看起来顺眼,“你是个胆大心细的好孩子,姐跟你说,有些事千万别拖沓,别犹豫。你跟大佬‘那个’了没有?”
“哪个?”何初三一脸茫然。
“哎呀,那个!”崔东东一脸“你装什么装呀”的八卦神情,一根手指戳进另一只手作的圈圈里。
何初三娇羞一低头,“嗯,没有。我伤还没好。”
崔东东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狐狸眼眯了起来,“东东姐有些好东西送给你,你先留着钻研钻研,等养好身子……嘿嘿。”
何影帝陪着她笑,笑容又羞涩又腼腆,“谢谢东东姐,嘿嘿。”
第29章 难道去卖榴莲?
何初三那石膏腿两个月才能拆。夏六一这一阵事务繁忙,并没什么时间陪他。他成日里在家看书种草,自得其乐。保镖们看他爱在院子里刨刨弄弄,想帮他买些名贵花草回来,被他举石膏腿拒绝。他将夏六一练武用的棍子绑在铲子上,自制了一根轮椅人士专用铲,又找来一支长长的火钳,左手抡铲,右手挥钳,隔三差五地往院外刨一些没名字的野花野草,插种在小楼前。这天夏六一傍晚归来,一下车就见院子里又多出一排插得歪歪扭扭的狗尾巴草。
“什么玩意儿!”前头开路的小马骂道,“怎么老在大佬院子里种这种寒酸东西!你们都不拦着点!都铲走!铲走!”
“干你屁事!”夏六一从后头一脚踹开他,示意保镖,“做个篱笆围起来。”
小马眼见大佬护犊子护得如此登峰造极,内心苦寒交加,哭丧着脸跟着大佬往里走。何初三在客厅沙发上抱着一本书闭目休息,听见夏六一进来,睁眼笑道,“六一哥回来了,吃了吗?有热粥。”
“小马哥,”他看到后面的人,接着招呼道。
小马满怀仇怨地瞪着他,何初三回以无辜又茫然的天真神情。
“抬他上楼,”夏六一吩咐阿森阿南,“然后去门外守着。”
他把闲杂人等都清理了,坐沙发上跟小马交代要事。何初三在楼上探头探脑,竭尽全力也只隐约听到“清迈”、“玉观音”等字眼。
夏六一跟小马叽叽咕咕了半个小时,末了将他赶走,自己进厨房舀了碗鱼片粥,看看柜子上有一罐肉松,随便撒了点进去,就一边端着碗吸吸呼呼地吃一边上了楼。
何初三抱着他那本书,规规矩矩地靠坐在床上,瞧着是个认真阅读的样子。见夏六一边吃边进来,他道,“六一哥,锅里还留了菜。”
夏六一叼着勺子摇了摇头,随手将吃了一半的碗放在床头,勺子丢进去,然后从下面小冰柜里拿了一瓶啤酒。
何初三简直不知道他这种不正常吃晚饭、随便刨几口粥就开始喝啤酒的习惯是怎么来的。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夏六一是如何将黑帮大佬的私生活过得跟屎一样——睡觉时间颠三倒四,饮食习惯乱七八糟,一个高兴或者不高兴就抽烟喝酒嚼零食到大半夜,都十二月了还穿着背心睡觉,夜里翻身将被子踢得零零落落,何初三好心给他盖上,还被警觉性高的他半梦半醒地实施家暴……难怪崔东东每次来看他时都一脸苦尽甘来的神情拍他肩膀,“小三子哎,加油哎,搬进来了就别走了,拯救大佬就靠你了。”
何初三怀揣着拯救大佬的终极任务,艰难地拖着石膏腿把自己挪过去,抢走夏大佬手里的啤酒瓶,收回雪柜,在他炸毛之前安抚道,“六一哥,我腿受伤,不能喝酒。”
“你不能喝关我屁……”夏六一只觉莫名其妙,还没骂完就被何初三扳过脑袋亲了个带响的。啵!
“接吻的时候酒精会传染。”这位饱学之士吃完豆腐,义正言辞地解释。
“放屁!”
何初三苦口婆心地劝说大佬放弃啤酒,改吃他下午亲手烤的曲奇饼干,虽然那东西形状怪异、颜色可疑,入口后好歹是芬香松脆的。
夏六一一边嚼饼干一边大口喝着何初三从冰柜里拿出来的牛奶,含糊不清地问,“你明天拆石膏?”
“嗯。”
夏六一鼓鼓囊囊的腮帮子顿了顿,“我明天早上要走,圣诞前回来。到时候让东东陪你去医院。”
“去哪儿?”
夏六一抬头看了他一眼,面色平静,“别管那么多。还有,别老跟阿南套话,他脑子笨,担心说漏嘴,天天愁得睡不着。”
何初三眨巴眨巴眼,难怪阿南最近看见他就躲。
“六一哥,”他也不想瞒夏六一,索性老老实实地坦白道,“我想进你公司,也想劝你别去泰国。乔爷肯跟你合作,是因为‘白面’生意吗?你去泰国是跟‘那边’会面?”
夏六一吃不下去了,将嘴里的东西强行咽掉,他终于沉下声,“你管太宽了。”
何初三低下眼,看着夏六一手里剩下的半块曲奇,“你考虑过洗白吗?以骁骑堂现在的资产,可以好好地正经经营,你没有必要再做这种事……”
“闭嘴!”夏六一皱眉打断他,压着火气道,“我让你住进来,不是让你对我指手画脚。”
何初三顿了一会儿,仍是尝试把话说完,“其实可以有别的……”
夏六一啪地将手里饼干砸到床头柜上,碎渣溅了一地!
何初三识相地闭了嘴,垂下眼去默默看地面。
夏六一狠狠搓了搓手上沾染的曲奇碎渣,有些烦躁地将手伸向床头柜上的牛奶,又中途转向,打开冰柜重新拿了一瓶啤酒。
“六一哥,”何初三这时候居然又开口道,“我不是你养的小猫小狗,也不想只做你的地下情人,更不想置身事外、时刻担心你安危。我知道骁骑堂的背景和现状很复杂,要停止那些‘生意’很难,但是……”
“老子说了闭嘴!”夏六一将啤酒拍在床头柜上!
酒瓶稳稳地立在柜子上,只发出了一声闷响,然而一道裂纹蜿蜒在了玻璃上,酒液汩汩地渗了出来,濡湿柜子与地毯。
何初三再次合上了嘴巴。
“老子早就知道你这段时间鬼鬼祟祟的是揣了什么心思!”夏六一咆哮道,“别他妈在老子面前演耶稣!别他妈想着教化老子!老子就是个烂到骨头里的黑社会!看不惯老子就滚出去!”
屋子里沉寂了半晌,只有酒液扑扑索索洒落在地毯上的声音。良久之后,何初三微微启唇。
夏六一以为他还要不怕死地说什么,瞬间握紧了拳头,结果他只是低声说,“我想洗澡,可以吗?”
夏六一沉着脸,开门叫了保镖上来,收拾打扫,把何初三抬去洗澡。负责刷洗“大嫂”的阿森简直是战战兢兢,一边目不斜视地往何初三背上抹肥皂,一边悄声问他,“何先生,你跟大佬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