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夜里又出门了(77)
沈安颐越发靠近绛紫,二人还有半丈的距离之时,绛紫忽然抬起了头,一双幽紫的眸子在黑暗中闪耀,嘴角带上了诡异的笑容。
“安颐,小心!”
“小心!”
夏清舒与蔡竹君同时出动,二人以极快之速向阵法中心移来。
沈安颐防备的是绛紫手上的动作,没想到她换了一种路数。她对上了那一双幽紫的眸子,便被定在了原处。
夏清舒的锈剑与蔡竹君的竹叶镖一同攻来,绛紫却化作了一缕紫烟,骤然间消失不见。
“她还有灵力!”夏清舒惊呼一声,余光追随着紫烟飘去的地方,直至她现了形。
不好!她的目标根本不是沈安颐,而是季迁遥!
夏清舒明白了绛紫的诡计与意图,疾驰的脚步未停,直接在原地转了个圈,快速朝着季迁遥所站之地冲去。
“别动!”绛紫的话是说给夏清舒听的,还呆愣在原处的蔡竹君与沈安颐也不可幸免地遭受了她眼神的威胁。她整个人攀附在季迁遥的背上,一手控制住了季迁遥的两只手腕,一只手绕过季迁遥的身前,擒住她的脖颈上。
眨眼之间,局势又遭扭转。
夏清舒被绛紫喝在了原处,一动也不敢动。
季迁遥惊讶不已,她没有料想到绛紫的目标竟然是自己。她挟持自己是想逃脱?还是想获得什么?
季迁遥分析着绛紫的心里,企图找到逃脱的机会。
绛紫身上的紫光忽明忽暗,夏清舒无法判断她的灵力还有多少。方才蔡竹君的树阵损耗了她极多的灵力,按照夏清舒的估算,此时她不应是这个样子的......
“我同她交换,碎片是我涤化的,你的仇恨应当对我发泄。”夏清舒往前走了一步。
“别动。”绛紫的声音带上了些许慵懒,尖锐的指尖往内进了半分,两股鲜血从季迁遥白皙的脖颈上流了下来。
夏清舒心头一跳,赶紧往后退了两步,语气里有些低声下气:“你要什么,我能给的都给你,别伤她。”
“怕了吧。我不想要什么,我只想最后做一件事......”
说着说着,绛紫忽然转过了季迁遥的脑袋,让她同自己对视,嘴里低声念道:“杀了夏清舒,杀了夏清舒......”
这个是......夏清舒想起了素锦,忽然明白了,“迁遥,闭眼!别看她的眼睛!”夏清舒大声喊道。
季迁遥浑身一哆嗦,猛然将眼睛闭上。
“没用的,只要你能听见我说的话,就会被我操控,你一辈子都会替我杀了夏清舒......哈哈哈......”
季迁遥挣扎着要将背后的手抽出,她想捂住耳朵,可手被绛紫牢牢控制住了,她没法动弹。
绛紫根本不想杀她,她想让她们自相残杀。
这太残忍了。
季迁遥的冷静不复,身子距离地挣扎起来,紧闭的双眸里滚下了泪珠。
她的耳边和脑海中不断重复着绛紫低低的话语:“杀了夏清舒,杀了夏清舒......”
“快制止她!”沈安颐终于明白绛紫的意图,向蔡竹君求助。拼速度的时候,只能靠她了。
蔡竹君一跃而起,长藤出手,径直往绛紫的脑袋袭去。
“杀了夏清舒!”长藤穿身而过,绛紫用最后的气力喊出了这一句,接着身体被长藤带飞,钉在后头的大树上。
季迁遥的身子摇晃两下,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往地上跌去。
夏清舒跑近扶起她,低头便见季迁遥浑身颤抖,眼角不断有泪水冒出。
“没事了,没事了。”夏清舒抱着她安慰道。
听见夏清舒的声音,季迁遥拽住了她的衣领,哭得更凶了,她的脑袋始终萦绕着一种声音,“杀了夏清舒......杀了夏清舒......”
这不是绛紫的声音,而是在她自己的脑袋里,以她自己的声音发出的。这已经成了......她自己的念想......
“她死了,绛紫死了。”夏清舒也很慌张,很显然方才发生的事情吓到季迁遥了,致使她一反常态。
夏清舒一时间也慌了心神,季迁遥遭遇过的大风大浪不在少数,她并不是脆弱的人。
哭了好一会儿,季迁遥才平复了心情,她的泪渐渐止住了。
“我看看你的伤。”夏清舒低下头,柔声地道,她的手触上了季迁遥的脖颈,想要查看她的伤势。
季迁遥睁开满是泪迹的双眼,将头偏了偏,夏清舒的手落了空。
夏清舒满面惊愕,季迁遥转过脑袋,声音喑哑:“你不能离我这么近,我怕我会杀了你。”
季迁遥从夏清舒的怀中站起,摇摇晃晃地朝前走去。
夏清舒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喉中哽塞不已,她欲上前再诉说些什么,却被沈安颐拦住。
站在旁侧的沈安颐朝她做了个手势,继而上前扶住季迁遥的身子,轻声地道:“我看看你的伤。”
季迁遥没有推开沈安颐,任由沈安颐带着她走到一块大石上坐下。
季迁遥伤得很重,不是皮肉伤,而是灵魂。那个人把她最不能接受的邪念注入到她的脑中,这让她如何是好?
她想杀她最爱的人。是一个多么残忍而又可怕的念想。
“我是大夫,相信我,把你的所思所想都告诉我,我会医好你的。”沈安颐抚着季迁遥的肩头安慰她。
季迁遥猛然抬起低垂的脑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逐字恳切道:“请务必医好我。”
三个月后。
随着时间的逝去,树棺人三个字渐渐变得模糊而遥远。诸多原因使然,经历过的人都不愿忆起这可怕的半人半妖之物。
值得庆幸的是,那一场风波,在世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也在世人不知道的情况下结束。
遭受过凌虐的植物复原了伤口,慢慢长出新叶新枝。受过伤的人也慢慢将身子养好,继续享受人世间的那些美好。
一个人例外,她养好了身上的上,却没有治好心上的伤。
“她还是不肯见你?”流烟拄着拐杖倚在四角亭的大柱上晒着阳光。她脚上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沈安颐为了不让她乱跑乱窜,依旧用拐杖和白纱束缚着。
夏清舒坐在亭下的长廊上,目光虚虚地落在开满荷花的池塘中,眼中没有神采。“对。”连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什么精神。
“你们有过交流否?”
“有,偶尔会闲谈两三句,只不过要隔着一堵墙。”
“安颐说,树棺人到最后不过是硬撑造势,其实已经没有灵力来操控她的神思了。她之所以会这样,是她自己生了心魔,她过不了自己那一关。”那天夜里的那场鏖战,沈安颐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流烟。
“是啊,她被她的心魔缠住了......”夏清舒望向湛蓝的天空,一声长长的叹息从她口中发出。
“不过你也不必如此愁眉苦脸,”流烟突然扬高了语调,“因为你们相爱。她是因为爱你才一直躲着你,她一定也在努力地战胜自己的心魔,她会回来的。”
夏清舒扭头,对上流烟弯起的眸子,品读着她话中的意思。
流烟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夏清舒不可能不懂。
夏清舒回过头来,看向湖中央的那一朵并蒂莲,露出消弭许久的笑容,“她一定会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接近尾声啦~
第89章 雨过天晴
午后, 下了些小雨, 天有些凉了。
夏清舒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房内的临湖小窗打开, 环着双臂站在窗前,大脑放空,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之景, 却始终有一部分的心神分至某人身上。
季迁遥足不出户,吃穿皆由夏清舒备着, 后经沈安颐之手送入。
她的房间有也一扇小窗,面对着的是清澈的湖水, 扑鼻而来的是荷花的清香。窗前是她每天待得最久的地方。
两个房间挨着, 就隔着一堵墙,看不到对方的面容,但她们却都知道那个人就在自己的身旁。
季迁遥凝眸望了一会儿荷花上停驻的蜻蜓, 忽然抬手敲了敲中间的那堵墙,不疾不徐道:“这里太小了,我想出去转转。”
季迁遥这话说得突然,夏清舒微微有些吃惊, 不知她是何意。琢磨了一会儿, 私以为她是在房内待得烦躁了, 便温声劝道:“安颐这个居处还有许多的好去处,你可以出门去看看。”
“我觉得这里太小是因为你离我太近了......”季迁遥皱着眉头,双手撑在窗沿上:“不论我在哪儿,做什么, 都能感受到你的气息。这样...不好。”
季迁遥的言语中有辞别的意思。
“那你想去哪儿?”夏清舒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放得很轻。
“我想一个人去外面的世界转转。”顿了顿,她道:“让我走,好吗?”季迁遥知道夏清舒放心不下自己,她总是千方百计地保护自己。可这一回,她想一个人出行。
没有意料之中的反对与劝说,夏清舒思忖了一会儿便答应了。
季迁遥心中五味杂陈,难受更多些。
“但是,”夏清舒突然转折,语气还是那般的温柔,“过两天再走好吗?旅途中的那些吃穿琐物,我来准备好吗?”
“好。”季迁遥点了点头,合上了窗。
***
“路上小心,不要受饿,不要受寒,不要受伤。”居处门口,远行送别的人只有沈安颐一人。
季迁遥闻言笑笑,拍了拍千里马上系着的两个大包裹:“不会的,我带了好多东西呢。”
“还是要小心。”沈安颐重复叮嘱道。
季迁遥笑了笑,带上了斗笠:“会的,时候不早了,我走了。”说完一跃上马,动作利落潇洒,扬手挥鞭,马声嘶鸣,随即撒开了蹄子向前跑去。
“一路顺风。”望着渐行渐远的一人一马,沈安颐挥了挥手,却驻足原地,没有立刻离去。
马蹄声渐渐变小,沈安颐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季迁遥的身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才微微挪动了些脚步。再细看的话,便能注意到她嘴角的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直至夏清舒的身影从居处后方的马厩里现了出来,她的笑意才微微收了些,却仍然扬起一抹弧度。又一阵马蹄声逼近,闻声她的身子朝里慢慢转动。
夏清舒穿着一身乌黑的袍子,骑着千里马在靠近沈安颐时轻轻拉了拉马绳,放缓了速度。
“都过了两炷香了,能追得上吗?”沈安颐抬头笑着问道。
“能的,我知道她要往哪儿去。”夏清舒望着远方扬了扬唇角,自信地道。
沈安颐挑了挑眉,让开了身子与坐在马上的夏清舒同行几步:“那我就不耽搁你的时间了。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不要受饿,不要受寒,不要受伤。”一样的话,沈安颐对着夏清舒也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