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沙蛮,那是占据了北方极大一片土地得国家,他们十分厉害,手中也有火炮。”周承玉对这些知识对答如流。
“对,没错,沙蛮。那你知道,这个国家得统治者是女皇吗?”周承弋扭头看着周承玉,还笑了一声道,“而且女皇孕育了三个女儿。”
周承玉眼睛一亮,意识到什么,“沙蛮的储君?”
“是长公主阿芙罗拉。”周承弋用着随意的口吻说着沙蛮女皇的登基史,以及那位十几岁便成为宫廷军骑士团团长的马上公主阿芙罗拉。
许多年后的史书上,周承玉回忆此事,曾对史官说道,“朕这一生要感谢两个人,一个周承弋一个钟离越。四哥让朕登上皇位,元帅让朕坐稳皇位,此二人缺一,萧国都不会有女皇周承玉,而只有十五嫁人的绿妩公主。”
“安昌盛世,朕为安昌,四哥与元帅当为盛世矣。”
由此可见今日的这场谈话在她心中刻下的烙印。
周承玉不想这事被皇帝知晓,然而皇宫中遍布羽林卫,尽是皇帝的鹰犬,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此事呢。
不过他终究没有用这事为难陈嫔,只写了一封信叫人送去璋台山,不日那位从宫妃到皇后都没什么存在感的闵后终于回宫,周承玉生辰宴的操办被她接手过去。
闵后心细如发,大抵是意识到什么,特意来找过周承弋,问东宫可不可以借来摆宴席。
周承弋瞬间便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了,眼里若有所思的笑容一闪而过,点头答应道,“只要娘娘有正当理由,我这里自然是没问题的。”
“那便多谢殿下了。”闵后也舒了一口气,同时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可以说看着长大的孩子,怀念的感慨道,“你与你母后很像,都是这般无欲无求。”
周承弋眉梢一扬,摇头否认,“只我之所欲不在宫中。”
“都说外甥似舅,果不其然也。”闵后显然也想到了钟离越,脸上的笑容更真实了许多,“你们钟离家,都是义士,是圣人。”
“我非圣人,我倒觉得娘娘才是圣人。”周承弋如是道。
闵后也摇了摇头,望着凤仪宫的方向,意味深长的开口,“若真是无欲无求不嫉不妒,又何必璋台山上日日焚香念经拜佛,片刻都不敢耽搁。不过是清楚心中存有妄念不甘,羞愧的困于山中以求一朝解脱罢了。”
周承弋神色若有所思。
周承玉的生辰宴摆在东宫,那当真是盛大,百官携家眷皆入内,礼单厚的积累成一沓,连唱礼的太监都轮班了,更别说皇帝的赏赐了,与皇子规格等同。
知道真相的房丞相、沈太师两人立刻明白皇帝这番行为暗中的寓意,而不知道的也心惊于皇帝对于绿妩公主的宠爱。
“到底是唯一的公主。”他们大多是如此想的。
六月看似和乐融融,暗处却涌现诡谲阴谋。
沙蛮皇宫内,房观彦神色不太好看的望着将驿站包围的宫廷军,便见之前还友好不已的阿芙罗拉着一身盔甲而来,叫身后的人将五花大绑的俞骁丢过来。
房观彦立刻便知道自己叫人偷偷送信出去的计划泡汤了,面上装作不知佯怒道,“公主殿下这是何意?是打算彻底撕破脸与我萧国为敌?”
阿芙罗拉公主这回开口是用的中原话,“撕不撕破脸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只是负责执行命令之人,你也不必如此戒备,我已经吩咐他们不会伤害你们的,只是劳烦你们在这里多呆些时日了。”
“你们是我们与萧国修复关系的基石。”她如此道。
房观彦听到这话只觉得可笑,难得露出讥讽声色,“公主殿下一边同北胡合作,一边又不想得罪我国,我们萧国有句俗话,便叫贪心不足蛇吞象。”
“首先想与北胡合作的是我的母亲,而非我,我讨厌布日固德。”
布日固德便是北胡的新可汗,阿芙罗拉提起他时面色确实厌恶,“然而你们来的太晚,早在西边战事爆发之前,布日固德便提出了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借走了二十门大炮,不过战争打的这么激烈,他却一直没有使用,倒是让我有些好奇。”
“难道——”房观彦想到什么,神色大变,嘴唇都变得惨白起来。
阿芙罗拉抬头直接越过这个话题,“我们想要与萧国建交的诚意是认真的。”
“至少我是如此。”她如此强调。
周承弋每天掐着手指数着来信的日子,然而竟到了第九天,还没有收到房观彦的家书。
虽说自从入了沙蛮境内之后,信件的间隔时间拉长,从之前的三日一封到后来的五六日才一封,慢的时候七八日也有,然而像拖到第九日还没有影子的,这还是头一回。
周承弋去乾元宫询问皇帝,可把皇帝给气笑了,“叫你来上朝听政便不愿意,一封书信便这般着急?现在正是商谈时期,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比起这个,你瞧,西边大捷,你舅舅马上就要打穿半个北胡,攻入西都了!”皇帝十分高兴,连咳嗽都压不住他的声音。
“嗯嗯,舅舅真棒,恭喜父皇。”周承弋的表现则敷衍极了。
不过很快第十日、第十一日也不见书信,如此一反常态的举动,不仅周承弋觉得不妙,皇帝也重视起来。
“父皇,我要去沙蛮。”周承弋脸色十分不好看,这两天他不断地想起房观彦走时占的那有惊有险的一卦,心中的不安无限扩大,已经是坐不住了。
皇帝皱着眉呵斥了一句,“胡闹。若是沙蛮真有异动,你去有何用,不也是送死?”
“朕已经下急诏叫裴昇亦派人去沙蛮了,若是有什么消息,必然会传回来,到时候你再急也不迟。”
听政殿内其他朝臣也都在劝太子冷静。
“不行!”周承弋却断然拒绝,“一想到阿彦恐有危难,我哪里坐的住。反正父皇早已有了其他安排,我死不死,又有什么重要的。”
他说着便是一拱手,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竟然是已经存了赴死的心思。
众朝臣本来还觉得周承弋对房观彦的态度奇怪至极,来不及深思就又被后一句给打乱了阵脚。
皇帝被这句话气的够呛,拍着桌子怒吼着让羽林军拦住,“周承弋,你现在发的什么疯?与其闹腾这些没用的,不如赶紧想想办法,想想沙蛮这是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
周承弋猛地转过头来,此时此刻,他头脑异常的清晰,声音反倒不见起伏了,“北胡与沙蛮接壤,舅舅马上要打到西都,友好出使之时,沙蛮却突然发难扣押使臣,您说这是为什么?他们如此做,又能是为了什么?!”
朝臣们原本没想到这上面去,此时脸色都是大变,房丞相更是身形一晃,不可置信的追问,“你的意思是,沙蛮……要助北胡?”
“只怕不是要助,而是已经助了。”周承弋分析的很有道理,“沙蛮或许从一开始就与北胡合作,与我国建交只是一种迷惑手段,实则他们早便暗度陈仓,而如今动手,便代表他们得手了。”
得手了什么,不止周承弋有不好的猜测,其他朝臣也惊觉到如今北胡可能会图谋的是什么。
“为何?”
郑御史还算是最冷静的,他觉得这种没有道理,“我萧国如今国力正是鼎盛之时,本就精锐的锁甲军加上西洋炮,区区一个北胡岂不是手到擒来?沙蛮因何放弃萧国这等盟友,反而援助北胡?”
这话不必周承弋回答,房丞相喃喃自语,“因为,一山不容二虎,也因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几乎是房丞相话音一落,便听外面一声急促的:“报——!!”
周承弋闭了闭眼,神色隐忍,其他朝臣们几乎是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神色说不出的惊恐。
“传!”皇帝“噌”的站了起来,差点没栽下去。
前来通报的士兵几乎是连滚带爬进的听政殿,此时却没有人敢嘲笑他,他爬到前面,猛地一叩首呜咽着道,“汝川,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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