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鬼就是安阳长公主二婚后的结晶,安阳长公主生他的时候都五十了,他也是定国公的老来子,他说的阿姊应当是在徐太妃跟前侍疾,如今也住在宫中的惠敏郡主。
传说惠敏郡主爱听戏,不仅隔三岔五就请戏班子到府中唱一出,便是行头也一应俱全,如今看来确实不假。
周承弋记不得他的名字,讨巧的喊了一声,“小世子。”
刚刚还洋洋自得的徐瑞顿时惊的瞪大了眼,小孩完全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就泄了底细,还以为周承弋神通广大呢,一个劲的缠着他问怎么知道的。
周承弋饿的不行,低血糖上来,头晕眼花的,实在没精力回答他,只问道,“有没有吃的?”
徐瑞还真有。
他从怀里摸出一方绣帕,里面包着几颗饴糖,其中一颗还嵌着牙印。他极爱吃糖,所以身上总带着。
徐瑞恋恋不舍的捻起那颗带着牙印的,“给你一……”颗。
话没说完,周承弋已经直接将整条手帕都抢了过去,囫囵吞枣的把糖都倒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嚼碎咽下。
效果立竿见影,虽然还是很饿,低血糖的症状却是缓解了大半。
眼不花了,头不晕了,手不抖了,也能对着含着泡泪的小世子丢下一句,“不准哭,妆要花了。”
徐瑞到了喉咙口的哭音骤然咽回去,打了个嗝。他猫儿眼溜圆的恶狠狠瞪着周承弋,“坏人!”
“那谁叫你跑到坏人的地盘来的。”周承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你怎么进来的?”
“坏人,我才不告诉你!”徐瑞气鼓鼓的哼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都是皇舅舅的地盘,我才不怕你。”
周承弋挑了挑眉,确实没想到古代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就接受君臣教育了,不过……他看了看他这狼狈的打扮,笑眯眯恫吓道,“我瞧你是做了什么坏事才躲到这里来的吧?你阿姊是否在外面找你呢?若是我将你交给羽林军,想必他们是会告诉你阿姊的,到时候——”
小孩登时吓得脸都白了,周承弋装模作样要起来去喊羽林军,被徐瑞一把抓住袖子。
小孩又急又凶的扑过来,“你不许说!”
看来确实是干了坏事,熊孩子藏不住事,太好懂了。
周承弋自信一笑,“好,我可以不说,但是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
片刻后,两人蹲在一处偏僻的墙角。
周承弋用手丈量了一下那个六角的洞,很是纠结,“你确定你是从这里进来的?”
“对啊!”徐瑞说着示范了一下,果然一下就溜了出去。
“……”只听说过猫是属液体的,没听说过人也是啊。
巡逻队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周承弋面对这猫洞别无他法,万般无奈道,“我出不去。”
“爬啊!”徐瑞在那头急道,“给爷爬!”
周承弋:“……”
第2章 重金求稿
那猫洞过个少年人都勉强,周承弋这具身体虽然近期饿瘦了不少,却实实在在的身长八尺宽肩窄腰,便是他发狠折了两边肩胛骨都是过不去的。
周承弋自然是没爬。
他听着巡逻队的脚步声往这边而来,应当是察觉到了什么,此处角落虽僻静,却一览无遗并无能够藏身的地方。一旦被逮住,羽林军肯定会加大巡逻力度,他再想找出逃的机会就难了。
只能启用临时方案赌一把了。
周承弋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语速飞快的交代道,“小鬼,我现在说的话你给我认真记着。马上想办法去找和亲王,让他速速去找皇帝要手令来救我。”
徐瑞毕竟只是一孩子,被他突然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惊慌不已,“我,我记不住……”
“——必须记住。我的命可就在你手里了。”周承弋凶了一下,听到那边小孩被吓得打起嗝。
周承弋已经没时间再重复了,脚步声近在咫尺,他只能低喝了一句,“跑!”
那头小孩下意识的埋头狂奔,慌乱的脚步声跌跌撞撞的远去。
几乎是周承弋的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身暴喝,“什么人?!”
说着竟然拔刀作势要上前缉拿。
“是我。”周承弋转身冷冷的直面劈头盖脸砍来的刀,“你打算在东宫诛杀皇子?”
那刀骤然停住,那人立刻跪下来,低下头去,“臣不敢。臣以为是有歹人闯入……”
“呵。平时装聋作哑,这会儿耳朵倒是灵了。这东宫上下被你们羽林军围的水泄不通,连送饭的太监都见不到,还能进来谁?又是哪个歹人乾元宫不去西六宫不去,偏挑这东宫闯入,莫非是意欲行刺一个已经被废掉的太子?”
周承弋辛辣的讥讽,他垂眸冷笑道,“若果真如此,那幕后主使也不知是我的哪个好兄弟啊。”
周承弋说是“哪个”好兄弟,实际上就差念周承安的名字了。
皇帝膝下子嗣单薄,长子七岁溺亡,三子襁褓夭折,六子得了天花病逝,七子前年骑马摔死了……除去刚断奶的小八和未满月的小九,成功活到如今的就只有二、四、五三位皇子了。
而二皇子便是周承弋先前叫徐瑞去找的和亲王周承爻,也是所有皇子中唯一一个有封号的。
爻者,变数也。
二皇子是个早产儿,娘胎里带出的寒症,先天体弱常年缠绵病榻,能活到现在几乎是用昂贵的药材硬钓着的。皇帝希望他能活久一些,不仅给他取名为爻,取字长康,就连赐封号都是饱含寓意的和字。
且二皇子背后的闵家是清流文人,闵家与钟离家是世交,在璋台养病的闵妃与孝贤皇后是手帕交,孝贤皇后还在时,周承爻几乎就是养在她膝下,原主和他这二哥是真正的亲如手足。
上一世,原主被幽禁东宫后,朝堂众卿请愿详查被驳斥后,都怕被牵连而三缄其口,只有周承爻为其奔走打点,数次拖着病体面圣,随后被皇帝强行囚在府中养病,后来得知原主死讯,悲愤交加呕血不止,一病就再也没起来过。
周承弋排第四,也就是说,想要害他的有能力害他的,也只有比他小两岁的五皇子周承安了。
原主方才弱冠之龄,虽然身为太子却并未娶妻纳妾,每逢被催婚就以“兄长尚未成家我怎可先行娶妻”为由搪塞过去,直到去年周承爻大婚,议亲之事才重新被提起,结果就出了这档子事。
原主如今都被废了,先前想要攀上来的亲事也自然是告吹。
倒是周承安,他比原主还小两岁,两个侧妃之位却是已经占满了。这么些年一直空悬正妃之位,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他这是想找个能扶持他上位的亲家呢。
周承安想争皇位之心昭然若揭,便是长安城坊间都有传闻。
羽林军们顿时都跪了下来,不敢接茬,只道,“臣等护送殿下回寝殿。”
周承弋冷笑,“父皇将我幽禁东宫,而不是本宫的寝殿。”
他说着还真就硬扛着虚弱无力的身体,慢腾腾的绕着东宫溜达了一圈。
回去之前他刻意再往那僻静之地走了走,果然见那猫洞已经糊上了。
“呵。”周承弋看了眼身旁再次作木头人的羽林军,脸上的讽刺不加掩饰。
他心中叹气,甩袖回了寝殿。
等待是漫长而枯燥的,偏偏周承弋无事可做,肚子还饿的咆哮不止,最后他端着烛火进了原主的书房,打算看点书或者写点什么打发时间。
原主的书房名叫天禄阁,牌匾上的漆金大字是他舅舅钟离越亲笔提的,铁画银钩锋锐尽显,叫人一眼就能看出主人的凶戾煞气。
这天禄阁是用寝殿右侧的偏殿改的,一进去便见琳琅满目的书,书架上都摆不下,又做了几个书箱堆在一旁,连桌上也垒了一摞。
他在桌前站定,竟发现最上面那本是专门做的书本目录,以天干地支为横纵,哪本书对应在哪一格第几本都写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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