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有的几个,则是在介绍他们这里的借贷业务。
许从一从前厅目不斜视沉默走过,直行至嬴勾办公室。
叩响门扉,刚要推门进去,背后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跌跌撞撞,撞开许从一,一把推开嬴勾办公室的门,跑了进去。
“嬴老板,钱,钱都在这里,一分都不少,您点点看。是我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想蒙混过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地中海半秃顶的男人一进屋,就慌手慌脚把怀里抱着的袋子放嬴勾面前,一张脸上都是惊惧和惶恐,眼眶暴突,瞳仁扩大,那是害怕到了极点的模样。
嬴勾头从方桌上的资料中抬起来,冷森森泛着寒气的眸光普一对上借贷者,就立马让后者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嬴勾曲指口了两下,微弯的唇角笑意明显:“还没到最终换款期,程先生这么急着换款……”
借款人程某连忙摇头:“是我的错,钱都在这里,其实早就准备要还了,那天因为一点私事,所以脾气不大好,嬴老板不要见怪。您点点,全都在这里,本金和利息,百分之二十,都按的百分之二十。”
豆大的汗水从借贷人宽敞的脑门上滚下来,从之前那天离开这家公司后,他几乎每天夜里都会被惊醒,然后眼睛一睁,脑袋一转,就看到窗户外站着一具无头的鬼魂,鬼魂没有头,切断的脖子上血肉模糊,鲜血一股一股涌出来,将他所住的整间卧室地面都染地血红。男人惊声尖叫,将家里人惊醒,他们跑过来,打开灯,男人以为鬼魂或许该消失了,结果鬼魂不但没有消失,甚至还用自己手指沾了自己黑红色浓稠的鲜血,在玻璃上写下两个字——还钱。
开始,男人以为是自己眼花,或者出现幻觉,连着几天都是一样的状况,半夜醒来,看到漂浮在窗外的无头鬼,惊声尖叫,家人过来。随后是两个斗大血红的字。
男人神经快速衰落,去看过心理医生,没得出任何答案,反而被建议去看精神科。男人直觉这事和借贷公司有关,可他借钱这事又如板上钉钉子,不送他辩驳。
为了能够不再夜夜见鬼,男人四处奔波,总算凑齐了借款。
沉暗眸光瞥了眼借贷人递上来的袋子,嬴勾没伸手去碰,像是绝对信任这个人。
“程先生都这么说了,我肯定是相信的。数目也不用点了,程先生你应该不会再有任何拖欠,是吗?”他一手撑着下颚,挑高了眉,眼底洞若观火。
借贷人慌不跌地点头,暗暗拭了把额头冷汗,哆嗦着发紫的唇道:“是是,当然是。”
“……这是程先生在我这里的借条,现在还你,我们之间就算两清了。”嬴勾从抽屉中拿出一分文件,从里面找了一叠白色纸张,搁桌面上,缓慢推向借贷方。
地中海秃顶男人一把抓过借条,跟恶狗抢食似的,抓手里就紧紧攥着。
“那我,就、就先走了。”男人虽然还了钱,依旧惊魂未定。
嬴勾笑着觑看他,不失礼貌地说:“我还有事,就不送程先生了。”
“不,不用,我自己走就行了,再见。”男人火烧屁股一样,掉头就健步如飞。
在经过公司玻璃大门时,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往左右两边看,当什么都没看到时,嗖一声,直接拔腿狂奔。
许从一在门外围观了整个事件,男人一走,室内的人寒利眸光陡然掷向他,下意识的,许从一的神经末梢就紧张起来。
做了点心理建设,许从一进屋。
“来拿手机的?”嬴勾出乎寻常,先许从一一步开口询问。说是问话,答案却很笃定。
许从一先是点头,随后快速摇头:“还有录音笔。”
嬴勾反扣在深褐色桌面上的手臂往后挪,拿了许从一的手机递向后者。
并没有放桌子上,而是手拿着,意思明显,要许从一再走近。
许从一昨晚的记忆有点模糊,但还不至于完全失忆,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足够他拼凑起事情的原始首末。他喝了加料的酒,被对面的男人带走,然后,对方帮他挵了几次。再后来,就是这人把他摁床上,咬破他脖子,吸食他鲜血了。
回忆到这里,脖子上结痂的伤口似乎再次疼了起来,被嬴勾犹如实质化的视线盯着,全身四肢忽然就变得沉重,像是挪动一下,都得费劲心力。
许从一微微吐息,还是走过去,接过自己的电话。
电话电量耗尽,呈关机状态,许从一摁了一会,没任何反应,遂不再执着。将手机揣兜里,眼帘一掀,看向嬴勾。
声音略有迟疑:“录音笔?”
嬴勾上半身后撤,半靠椅背,眼眸里晦暗不明,他直言:“扔了。”
“什么?”许从一惊了一下,瞳孔不自觉扩张,满脸满眼的难以置信,“你扔了,为什么?”
“我不做赔本买卖。”嬴勾意有所指。
许从一想不通:“不会牵扯上你,录音笔我会备录一份,以匿名的方式交给警方。”
“还真是天真。”嬴勾笑着看许从一,笑容里不掩嘲讽。
“你一定没扔,开玩笑的对不对,麻烦你还给我。”许从一坚持一定要录音笔。
“不相信?”
许从一摇头,肯定不相信。
“但我真扔了。”嬴勾嘴角的笑一收,声音跟着下沉。
“我不明白。”许从一道,明明之前都约定好,为什么嬴勾会出尔反尔。
嬴勾一臂落座椅扶手上。
“当时包厢里除开曹越带来的人,就你我是另外的,你如果真把录音笔交给警方,你觉得第一个被怀疑的人会是谁?”
“他曹越的具体身份你知道多少?他曹家做什么的,别告诉我,你一无所知。”
接连数个质问打得许从一有些难以招架,他整理了一番,一个个问题回:“就算要怀疑,未必怀疑到你头上,也许包厢被人安了录音器。曹越家里,有点军政背景,但现在是法制时代,犯了法,只要证据确凿,他曹越逃不了。”
他言辞凿凿,好似真的会如他说的一般。
“你调查得还不够仔细,要是仔细的话,应该知道,曹越一年前不只撞了人,还把人给撞死了,当时目击者有,监控视频也有,你猜结果如何?”嬴勾言笑晏晏。
许从一心中渐凛,就他所见的,曹越现在什么事都没,那么就是说,他轻而易举逃脱了法律的制裁。许从一抿了抿唇,脸色微变。
“所以你觉得,靠这一个小小的录音笔,你能达成所愿?”嬴勾声音冷了下去。
“我……”许从一一时语顿。
“曹越这人不是什么善者,说是睚眦必报都不为过。你去惹他,嫌活得不够舒坦?”嬴勾继续逼问。
许从一身躰略往后几不可察地移了一点。
在嬴勾接二连三的质问里,心里原本做好的打算面临奔溃的迹象。
他还想挣扎一下,只是不愿意就那么轻易接受这个事实,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但不是因为失败,而是觉得倘若嬴秀得知这个情况,恐怕会很受打击。
一想到嬴秀会为此难过,许从一就觉得特别自责。
“不会吧,应该不会的。”许从一笑容苍白地说道。
嬴勾抬目瞧着他,冷峻容颜里讽刺意味颇为悠长。
许从一嘴巴无声开阖了一下,似乎也是这时候,他想起来医院里发生大那件事。
其实当时他就该看明白的,曹越这个人,不是他们这样无权无势的人能够撼動的。
是什么给了他自以为是的错觉,许从一眉宇间深拧了起来。
心绪霎时混乱,难道就这样算了,难道就真的没有可行的法子了。
许从一垂落的目光,在偶然抬起间,碰及到方桌后始终都注目他的男人。
这个人既然比自己考虑得更全面,那么是否他有更好的法子,让罪恶者能够接受惩罚。
恰在这个时候,不久前发生的事,突然跃进许从一脑海,这是第二次见那个地中海半秃顶的男人,上次对方凶神恶煞,一副拒不还贷的傲慢样,这次,却是主动将贷款全部还清,看男人面容,分明是在惧怕和恐惧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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