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数九寒冬,两人却只穿了一身单衣对阵。
薛恕手握长刀,眉目覆了霜雪,更添几分凛冽。他的招式都是野路子,乃是是市井间摸爬滚打自行领悟的,招招都是狠手。而赵霖是锦衣卫出身,再正统不过。一招一式板板正正,并不带什么杀气。
招式往来之间,到底是薛恕更胜一筹。
殷承玉揣着手瞧了一会儿,见他们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便往书房行去。
薛恕余光瞥见,眼神一沉,动作越发凌厉起来。
先前赵霖还只是稍落下风,但在薛恕气势一变之后,明显有了败相。
薛恕心中急切,动作并不留情,他一记虚晃之后,刀背便架在了赵霖脖子上,提前结束了这场比斗。
赵霖正想夸他两句,就见薛恕将刀扔在地上,从小太监手中拿出衣服,匆匆追随在太子身后而去。
他看了一眼,在心里感慨薛公公待殿下可真是忠心耿耿,明明如此得殿下宠信,却半点不恃宠而骄,殿下在行宫里的大小事情都是他亲力亲为。
此时亲力亲为的薛公公刚进了书房。
伺候的小太监见他进来,便躬身退了出去,还带上了书房门,以免风雪灌入。
殷承玉正在提笔在围场舆图上勾画,听见脚步声便知是他,也并未抬头。
薛恕绕至殷承玉身后,瞧着他的背影,还未完全发泄出去的戾气又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从宴上乌珠公主主动示爱开始,他心底的猛兽就叫嚣着,杀意凛冽。
不管是前世今生,觊觎殷承玉的人都太多。
他想将那些觊觎者统统杀了,却又觉得不够。引起嫉妒的源头尚好端端地坐在这儿。
九重天上的神祇,永远不乏朝拜者。
只有将人藏起来,不叫人窥见半分,才能杜绝那些让人生厌的目光与言语。
将他藏起来,藏在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地方。
将他的喜怒哀乐掌控在手中,让他永远只为自己欢笑哭泣。
像上一世那样,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他可以尽情地拥抱他,主导他的七情六欲。
无数的念头蛊惑着薛恕,让他面上神色越来越阴沉。他缓缓俯下身,舌尖舔过略干燥的唇,双臂撑在圈椅扶手上,形成一个将人圈在怀里的占有姿势。
温热的唇贴着那只白皙漂亮的耳朵,薛恕沙哑着声音问:“殿下觉得乌珠公主如何?”
在殷承玉看不到的角度,他嘴角勾起冰冷的笑容。
如同毒蛇藏身草丛里,蛇首高高昂起,只等一个答案,下一瞬便会向一无所知的猎物发起进攻。
作者有话要说:
大狗勾:老婆果然还是关起来好。
大狗勾;逐渐变态.jpg
第74章
殿下觉得乌珠公主如何?
低沉的话语声在耳边响起,其中还带着丝丝质疑的意味。薛恕的态度变化过于明显,殷承玉不快地蹙起眉。
他不喜欢薛恕这种掌控主导一切的姿态,这总让他回想起上一世的不愉快。
上一世这人每回心里不痛快想要找他麻烦时,就会这么意味不明地抛出一个问题来做饵。之后不论他如何回答,最后的结果都是被他好一番折腾。
几次三番之后,殷承玉便明了,他想要并不是答案,不过是想借机折腾他,宣泄自己那些扭曲的欲望罢了。
仿佛置身上一世的错觉,叫殷承玉冷叱了声“放肆”:“这样的问题,孤已经回答过你,莫要无理取闹。”
然而薛恕却不依不饶,眼睛凝着他,眼底闪着奇异的光:“瓦剌与鞑靼都想与大燕联姻,殿下也会联姻么?”
这样的问题,他曾问过殷承玉。
殷承玉也给了他答案。
可他还是不满足,想再听他说一遍。一遍又一遍,如此才能安抚他的心中不受控制的妒忌与暴戾。
殷承玉两道长眉皱得愈发紧,他疑心自己这段时日对薛恕实在过于纵容了,才纵得他如此拈酸吃醋无理取闹。
他看向薛恕,沉着眉眼道:“女子有七出之条,今日孤便也为你定下‘七不准’。”他站起身来,手按他的肩膀往下压,迫使他单膝跪下,方才俯身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第一条,不准善妒。”
薛恕仰头看他,与他视线纠缠。
二人目光都没有退避,在空中相撞交汇,互相撕扯,毫不相让。
薛恕窥见了殷承玉眼底的不快,以及那一抹坚定。
今时不同往日。
薛恕绷紧了下颌,想起了殷承玉与他言笑晏晏的模样;想起了殷承玉亲吻他时,眼底的怜惜与心疼。
上一世他们何曾有过这般的温情脉脉?
他耗尽心血求来这一世,不是为了重蹈覆辙。
被情绪压制的理智回笼,薛恕的眼神也一点点软化下来,他依旧单膝跪着,却伸手去抓殷承玉的手。殷承玉不快地拍开,他又锲而不舍地去抓。等终于抓住了,才小心翼翼地用手心包裹住,又垂首在那手背上讨好地亲了亲,方才仰起脸来,沙哑着声音道:“殿下这般好,总有那么多心思不纯之人觊觎,臣控制不住。”
殷承玉目光有些了变化,却仍然沉默。
薛恕又去抓他的衣袖,手掌顺着手臂往上,直至触到他的腰,才将人紧紧抱住,脸贴在他腹部,用示弱的姿态诉说自己阴暗的心思:“乌珠公主在宴上说那些话时,臣真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殷承玉知道他说得是真的,薛恕就是这么一个人,想要的便不折手段去抢去夺,若是有人敢同他争,那就杀了。
在他眼里,没有男女之别,也没有强弱之分,只要妨碍他了,便是敌人。
他曾说他母亲是个十分善良柔弱的女子,但他却一点也不像他的母亲,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善类。
可两辈子,殷承玉就喜欢他这一股狠劲儿。
这一世打从一开始将人留在身边时,他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一头狼便是再听话,装得再纯良,可他到底还是头狼。
将一头难控的野兽留在身边,总有噬主的风险。
殷承玉垂眸看他,将他紧圈着自己的手拉开,捏着他的下颌缓声道:“好好记着,孤不是你的所有物,今日之事,下不为例。”
薛恕目光暗沉一瞬,应是。
又听他说:“不过乌珠公主不是善茬,她并不是冲着孤来,而是意在大燕。如此狼子野心之人,孤亦不喜,围场上若有机会,你自去处置便是。”
上一世时,乌珠公主仗着鞑靼势大,朝他发过难,逼他许以皇后之位。
这其中自然不是因为什么男女情爱,而是大燕与鞑靼之间的较量。乌珠的要求是为了羞辱他,也是为了借机逼迫他在两国谈判之时让出利益。
那时大燕国力衰弱,他不愿边境再起战事,只能忍一时之气。即便遭受羞辱,仍然以礼相待,将鞑靼使团客客气气送了回去。
他不怯战,却也不愿因一时意气引发战争,苦了边境百姓。
事后鞑靼果然带兵来犯,只不过殷承玉早料到鞑靼内部亦有争斗,托烈汗王亦不愿大兴战争。所以提前派兵防卫,鞑靼一击不中后,果然未曾再犯。
当时他能权衡局势忍下羞辱,不代表他未曾生怒。
上一世形势所迫便罢了,这一世大燕还远远未到上一世那般衰弱残败的境地,而鞑靼甚至还未吞并瓦剌,更无需顾虑。再面对别有居心的乌珠公主与鞑靼使团,他自然不会再忍让。
总要叫他们吃点教训才好。
薛恕闻言却是阴戾尽散:“臣自行处置?”
“只别杀了人,叫鞑靼抓了把柄。”殷承玉睨他一眼。
薛恕眼中顿时充斥战意,跃跃欲试:“那除了乌珠公主,若还有旁人觊觎殿下,臣是不是也能——”
“孤说了,”殷承玉以指封唇,不许他再继续开口:“不许善妒。”
见薛恕眼中似有不服,他冷嗤了一声:“看来你还未记住。”
殷承玉转过身去,提笔在宣纸上写了些什么,片刻之后回转过来,对薛恕道:“你过来,将这《男德》抄上百遍,铭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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