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瑞忍不住问,“爹,你们咋去住了恁久?”
不待李茂贤说,李青宏便把他们在老牛湾烧砖的事情说了。
李青瑞笑,“我就说这趟咋这多人呢,原来是早有打算,咱们仔儿又立功了。”
李茂贤问县城那头有动静没。
李青瑞道:“之前倒是有差役押解两个犯人在县城走过,那官差脾气不大好,我没问两句他就火了,再加上你们没回来,我就没去找。”
李茂贤点头,并不觉得可惜,路途遥远,凡事都得精心,遇到不好说话的官差,怕是路上出啥岔子,还是谨慎点好。
李青瑞要去县城给李茂群送吃的,李茂贤也跟着去了,兜里还揣上了银子。
李青文回来就开始练字,耽误了这些天,才刚有点熟悉的姿势什么的,又开始生疏,他不敢懈怠。
晚些时候,李茂贤回来了,手里还抱着个木匣子,几个小子凑上来想看看有啥或东西,结果打开一看,里面是厚厚的几本书,登时原地做鸟兽散状。
李青风捂着头,叫:“爹,我这些还没读完。”
李茂贤面不改色的道:“你读你的,我抄几本书,你们拿去边城读,先说好,你那两本书背不完,也别出门了,老老实实在家给我读!”
这一招好使,李青风即便痛苦万分,也不敢再拖沓,赶紧开始背起来。
李茂贤小心的将书展开,蘸着墨一板一眼认真的开始抄。
书的字数比平时写的信可多多了,而且有的字李茂贤还不太认得,他先端着书仔细看如何写,然后再一笔一划的抄上,同时在旁边的纸上把不认识的字写上,等还书的时候再请教书肆的掌柜。
写着写着,腰有点疼,撑不住了,李茂贤才会起来捶捶腰,半天下来,坐在那里几乎没怎么挪动。
到了傍晚,在陈氏一直唠叨中,他才收起了书本。
李青文在旁边一直默默看着。
可能是前世读书太过容易的缘故,他并没有觉得读书识字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情,他爹并不这样觉得,他恨不得尽一切之力让他们有机会读书识字,这份沉甸甸的心意让人看了不免动容。
晚上睡觉前,李青文便让老爹趴在炕上,给他按腰。
本来他想按两刻钟,可李茂贤怕他手腕受不住,白天毕竟还要练字,只一会儿便说好了。
回到杨树村后,李青文的日子一下子变得简单起来,每天吃饭睡觉练字,然后就是默默的等待县城的消息。
就在这个时候,几千里外的边城忙的热火朝天。
蒋立平他们才巡防回来,累的几乎站着都能睡觉,立刻又被赶去开地。
好再官兵还给他们发耕牛使唤,要不然那些地只靠手可干不完。
雪化之后,到处都是泥,每天身上都是脏兮兮的,没人在意这些,边城的暖十分短暂,必须抓紧一切时间早点把种子下到土里,晚几天,最后收成可能都天差地别。
官兵发下来的种子好坏掺杂,流犯们可以这样种下去,但是秋收的粮食要上交大半,剩下的才能留下自己吃,如果收成不行,交不够粮食会被惩罚,而且自己没得吃,只能喝西北风了。
所以,没办法,大家白天耕地,晚上挑种子,眼珠子都快熬瞎了。
孙永浩他们不会种地,跑过来学,这玩意也不是看就能看会的,他们家的人连犁杖都不会扶,一下要种几百亩地,简直是要命。
没办法,蒋立平分几个人去给他家耕,让孙家的人到他们这里来点籽。
江淙去种李青文和李茂群的地,只要能看的着,他要种到半夜,好再他们跟老邢头那些人厮混的熟,可以随便牵歇过的牛轮换去种。
蒋立平他们也都帮着,干活的时候大家还说呢,要是李青文他们今年不来,这地里的粮食收回来,他们就不客气了,直接放开肚子吃饱饭。
江淙并不搭茬,只闷头干活。
好再他们人多,又都是年轻力壮的,不单自己忙自己的,还要帮其他的,种地之余每日还要割草喂马,兵荒马乱一通,倒是都把地种了下去。
种完地,还没歇一口气,官兵又把他们所有带到鲁刚那里,被命令出去猎熊,还要活捉!
鲁刚脸毁了半边,听说天灵盖都漏了,这样都能活下来,这人的命比花岗岩还要硬。
这个时候,饿了一个冬天的野兽都开始出动,出去打猎最危险,但无法违抗命令,江淙等人不得不出行。
一直到了六月,县城那边还没有动静,村里那些相约要去边城的人都沉不住气了,来李家,说要不要先走,再等下去,天冷不好赶路。
李青瑞他们想都不想的就摇头,连路都不认识,可不敢乱走,在旷野迷了方向,那就是找死。
吃饭的时候,姜氏突然捂着嘴巴,跑到门外吐了起来。
正在吃饭的李家人愣了一下,倒是陈氏先反应过来,喜滋滋的给儿媳妇递水,指使李青瑞赶紧去请大夫。
李青文一惊,还在想都吃的是高粱米,是中毒了,还是吃坏了?
等到大夫一来,说是有喜了,李家一片欢喜。
害喜反应和生过几个关系不大,姜氏就被折腾的很惨,一点都吃不下东西,吐的胆汁都快出来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陈氏单独给她做补身子的,另外去县城买了些酸味的开胃的蜜饯,恨不得把眼珠子都贴在姜氏身上看着。
大嫂突然有了身孕,李青宏就说让大哥不要去边城了,在家守着,他们几个去就成。
李青瑞心疼媳妇,但更放心不下弟弟,那么远的路哪是好走的。
最后,李茂贤说话了,“我去,老大留在家。”
全家人都愣住了,李青瑞急道:“爹,你这年纪哪能受这个颠簸,您要去了,我们在家更不放心。”
李茂贤笑了,“再远也有个头,再说你们去我在家也一样惦记,不如去看看,也许就放心了。”
姜氏虽然不舍得李青瑞离开,但也不想公公这把年纪还要受苦,刚想要说话,一张嘴恶心劲就涌上来,干呕不停。
李青风看了看大哥,又看看爹,道:“仔儿我们三个去就行,还有茂群叔和刘家的那俩哥。”
李茂贤摇头,“江淙他们在那里,可能要呆五年,十年,甚至一辈子,仔儿以后怕是要在边城常住,我得趁现在还能走得动,去一趟。”
李青文闻言心里一颤,他只说去边城挣钱,并没有说要呆多久,原来爹已经察觉到了。
李茂贤看着一脸忧色的儿子们,道:“别把你爹看扁,真要走起来,你们未必能有我有长劲。”
“这倒是。”李青宏苦着脸,知道他爹一下定主意就不会变,谁也劝不动。
陈氏倒是没有出声,只去柜子里翻东西去了。
说来也是巧,李家才决定换人,李茂群就跑回村子,说是有十几个差役押着流犯到县城了,明日一早会继续往北走。
这一下,容不得再纠结,李家人立刻把收拾好的行李扔到车上,知会了村里那些想去的人一声,便立刻出发前往县城。
在歇息的那些日子里,李青文和李茂群他们这些人的通关路引都已经办好,但李茂贤的还没有弄。
到了县城后,李茂贤和李青瑞还有李茂群去衙门,非要跟着他们闯一闯的村里那些人也都手忙脚乱的跟了上来。
还跟上次一样,李青文跑去回春堂,找吕大夫开了一大堆药,外伤和发热的药最多,要是在边城生病,可没有大夫可看,不想硬捱,提前必须做好准备。
吕大夫知道他们去的地方远,还另外添了些可能会用到的药,李青文相信老大夫,开啥就抓啥,最后还被吕大夫赠了几瓶止血的药粉。
衙门的人都已经认识李茂群了,不用开口也知道他要干啥,有人主动张嘴帮他们办路引,当然只是想讨点好处。
平头百姓无法直接进到衙门里面,必须得有官差或者里头的人通气,虽然不咋乐意,这个钱是省不下的。
从前鲜少和衙门打交道,啥也不懂,这几次下来,他们就摸到些门道,也明白上次被陈山安蒙了,明明一二两银子就能办成的事,他上次收了十两一个铜板都没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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