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衾寒逃似的回到了房间,步伐仓促慌乱。他胸膛起伏不定,呼吸急促,最后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熟悉的黑暗给了他一丝平复,还有无尽的荒芜。
邵衾寒不顾医生的药量叮嘱,从抽屉里面找到药瓶,然后指尖颤抖的倒出药片,数也未数,直接吃了进去——
却没有尝到熟悉的苦涩。
他舌尖传来一丝酸甜的味道,在唇齿间无声蔓延扩散,越来越甜。像是孩童时期吃过的糖,带着久远且熟悉的感觉,在记忆中却早已寡淡褪色。
“……”
邵衾寒察觉到不对,身形僵了一瞬。他眼睑微颤,慢半拍打开台灯,把药瓶里剩下的药倒入掌心,却见里面装着的全是一颗颗五颜六色的糖果。
浅粉色的,半透明的,糖。
他早就不该再服用的药,被人换成了糖……
第21章 救赎
邵衾寒指尖一颤,那些圆形的糖便如玻璃珠似的从他指缝中漏下,四处弹跳,滚得满地都是。
他喉结动了动,里面像是堵着什么东西,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邵衾寒用力闭了闭眼,想压下眼眶的酸涩,恍惚间却还是有什么灼热的液体顺着淌落。
邵衾寒躺在地板上,控制不住的蜷缩起了身躯,浑身颤抖,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每一块紧绷的肌肉都泄露了痛苦。
记忆在黑暗中翻江倒海,将他拉扯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衾寒!衾寒!你乖,你最乖了,你放妈妈出去!放妈妈出去!”
神情憔悴的漂亮女子疯了似的拼命拍门,她隔着门缝努力看向年幼的儿子,手腕上鲜血淋漓,满是自残留下的伤痕。
她失声哭泣:“衾寒,你放妈妈出去!你快把门打开!”
她逐渐癫狂,秀美的面容隐隐扭曲,声音像指甲在黑板划过:“快啊!快点!放我出去!你听见没有!衾寒,你不乖了吗?!”
她死命拍着门,目眦欲裂。
年幼的男孩站在门外,被母亲的样子吓到。他用力眨了眨眼,忍住泪水,努力踮起脚去够上面特意加高的门锁:“衾寒乖,衾寒放妈妈出来……”
他未来得及打开门锁,头顶就洒下一片阴影,带着窒息般的压迫。女人见状像是被人掐住嗓子般,癫狂的声音戛然而止,静了那么一秒后,又愈发尖锐。
“邵泽阳,我恨死你了!我宁愿死也不可能跟你待在一起!我宁愿死!”
“你这个疯子!变态!你该死!”
男人不理,他在男孩身后悄无声息蹲下,声音冰凉诡异:“妈妈想离开我们,爸爸这样只是为了留住她,懂吗?”
男孩懵懂且无措。
男人的掌心落在他头顶,却没有带来丝毫温暖,一片沁凉:“以后如果遇到爱的人,要把她关起来,这样她才能永远陪你。”
“如果关不住……”
男人的声音逐渐消弥于空气中,面容也开始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房间内静静躺着的两具尸体,暗红的血液在地板上缓缓流动,腥甜刺鼻。
如果关不住,那就只能用死亡挽留。
刚才哭喊的女子彻底安静了下来,她睁着一双眼睛,直直看向男孩所处的位置,莫名骇人,仿佛在恨他为什么不给自己开门。
男孩站在房间里,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在血泊中慢慢爬到女人身边,红着眼睛小声道:“衾寒乖……”
眼泪打湿了睫毛,他努力忍住哭腔,声音笨拙:“衾寒听话,不要丢下我……”
女子静静的睁着眼,没办法回答他。轻风吹过,窗帘摆动,显出一室死寂。
邵衾寒将下唇咬得血肉模糊,这个梦魇如附骨之疽纠缠了他一夜又一夜,仿佛永远不会消散。他不知道谁是对的,谁是错的,陷入深渊难以挣脱,似乎只有死亡才能结束这一切。
不知不觉,他脸上满是冰凉的泪痕。
邵衾寒艰难喘息着,双目赤红,狼狈如丧家之犬。他指尖死死扣住地毯,恍惚间攥住了什么小巧而又坚硬的东西,缓缓摊开掌心一看,才发现是一颗半透明的糖果……
同一时间,沈凉正躺在隔壁的床上。他曲起膝盖,上面垫着一个本子,用笔慢慢的在写着些什么。
他的小说一直很狗血,狗血到读者恨不得让他全部推翻,沈凉却连一个字都没改过。在此之前,读者要求改写邵衾寒结局的意见自然也没被他放在心上。
沈凉不喜欢改,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改。
此时他却低着头,一笔一划认真写着《薄情错爱》的修改大纲,删删减减,字句都是有关邵衾寒的。
邵衾寒的童年有点惨,等回到原来的世界,修稿的时候给他写一个正常的童年好了。
还有感情线,把他爱沈炎这个设定删掉吧。这样邵衾寒以后想喜欢谁就喜欢谁,就不用再跟着书中设定去走了。
邵衾寒不爱笑,要不要把他性格写开朗一点?但是性格开朗了就不像邵衾寒了。
不知不觉间,沈凉要改的东西写满了小半个本子。他每写一句,就默记在心里,然后再用笔划掉,免得里面的内容被别人看到引起麻烦。
“笃笃笃——”
深夜寂静,房门忽然被人叩响。沈凉笔尖一顿,下意识把本子合上,然后慢半拍从床上坐直了身形:“进来。”
咔哒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了。邵衾寒站在外间的走廊,身形藏在阴影中,愈发显得阴郁孤僻。他一个字也不说,就那么看着沈凉,面容苍白,失魂落魄,好似孤魂野鬼。
沈凉察觉到不对,立刻掀开被子下床走到门口,暖黄的灯光给他的眉眼浅铺上了一层温润,声音低沉关切:“怎么了……”
他话未说完,肩膀忽然一沉,怀中陡然多了一具带着凉意的身躯。邵衾寒毫无预兆的抱住了他,力道太过,甚至带了几分痛意。
沈凉神情错愕,下意识低头看向他,却只能看见邵衾寒漆黑的发顶。不知是不是错觉,恍惚间有什么滚烫的液体灌进了他的衣领,烫得人心慌。
邵衾寒用力攥住沈凉的肩膀,攥得很紧很紧,他努力压抑着什么,好似只有这样才能感到不那么孤独惶恐。
“……”
沈凉想起今天的电影,隐隐猜到了什么,没有开口再问。他慢慢抬手,带着几分犹豫,最后终于落在邵衾寒单薄的后背上,轻拍了两下,无声安抚着。
怀里的人浑身紧绷,犹在颤抖,像一个无助的孩童。
“没事的,”
沈凉说。
“没事的……”
世上有那么一种人,一生都哭不了几次,纵然罕见红了眼眶,也不会呜咽出声。他们只会忍,生忍着,把半生苦痛咽进腹中,然后半生也就那么过去了。
沈凉知道邵衾寒不想让人看见他哭了,抬手关掉头顶的灯,在一片朦胧的黑暗将他打横抱起,慢慢走到床边,然后俯身把人放到了床上:“没事的,睡吧。”
他声音低沉,竟多了几分温柔。
邵衾寒仍是不肯松手,指尖力道大得险些陷入血肉。沈凉只好掀开被子,与他躺在一起,将人按入自己怀中,陪他睡觉。
沈凉说:“一个月已经到了,过了今天,明天就是新的开始。”
“用我教你的方法去试试,等你找到真正愿意留在你身边的人,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了。”
爱情是明明一种很美好的东西不是吗。它能让人变得温暖又幸福,而不是日日惶恐,夜夜惊惧,深陷阴郁不可抽身。
是蜜糖,非刀尖。偏偏有人于刀尖游走,遍体鳞伤,称其为爱。
邵衾寒蜷缩在他怀中,无声攥紧指尖,却又什么都没说。只有牙齿咬破下唇,在口腔悄无声息弥漫的腥甜。
沈凉在黑暗中摸索着,擦掉邵衾寒脸上冰凉的液体,又低低说了一句话:“睡吧,没事的……”
沈凉身上总是有一种无言的平和,邵衾寒紧紧抱着他,找到了一种久远的安全感。就好像他胃痛翻涌的那个夜晚,对方也是如此陪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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