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清试探性问道:“殿下可是有心事?”
赵素对他颇为信任,闻言也没隐瞒,见四下无人,抬手示意随从后退五步,这才压低声音道:“近日母后身体每况愈下,柳妃似有掌权之势。孤只怕东临侯府不大安分,想扶八弟上位。”
东临侯府的腌臜事太多,可加在一起并不足以造成致命打击。赵素需要更有分量的罪证,这样才能把他们打得难以翻身。
赵素不知想起什么,忽然对轩辕清道:“将军可知靖州灾银被吞一案?”
轩辕清点头:“略有耳闻。”
他剑术虽高,对朝政时局却不敏感,可为帅为将,却不能为谋为算。往往需要人把事情点透了才能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赵素目光沉凝道:“孤怀疑此事背后有东临侯府的手笔,就连户部尚书长孙德也难逃干系。孤上月曾经私下清查钱粮,发现国库有数笔开支都对不上账,只怕朝中有人结党营私,欺上瞒下。”
轩辕清闻言不由得勃然大怒:“他们好大的胆子!”
赵素示意他稍安勿躁:“孤与将军说这些,其实是有一事想请将军出手相助……”
姬凡坐在马车里,隔着帘子将他们说话的一幕尽收眼底。他轻笑一声,心知赵素怕是要有动作了,对副统领吩咐道:“去,让萧铎暗中盯着,看看他们要做些什么。”
其实这件事让燕凤臣去办更为稳妥,他是剑术二品,起码不会被抓到。不过人尚且在洞房花烛,只怕抽不开身。
姬凡思及此处,靠着车厢闭目陷入了静默,不知在想些什么。
倘若他们将来真的命折周国,驸马之位也算一道护身符,日后事发,也可保燕凤臣一命……
还有容宣……
还有容宣……
姬凡悄无声息攥紧指尖,想要赢下这盘棋局的心从未如此强烈。
之后的一段时日,姬凡派出的人一直在密切关注容家周围的动向,然而接连几天都一无所获。容宣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干脆直接翻出了那个乞丐留下的锦囊,往里面随便塞了一锭银子一叠纸。趁着天黑无人的时候,大摇大摆出门,直接扔到了路边的地沟里。
“你这个法子当真有用,他若是不来捡你该怎么办?”
夜深人静,姬凡和容宣躲在树上,一直在观察那个乞丐会不会来捡地沟里的锦囊。然而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是动静全无。
“我就不信他真的会眼睁睁看着那封血信躺在地沟里,毕竟装着数十条人命。”
容宣腿蹲麻了,原本想换个姿势,但思及这棵树不大结实,就歇了心思。他看了眼身旁的姬凡:“你怎么不去对面那棵树?”
姬凡闻言睨了他一眼,对容宣的不要脸境界有了新的认识,一字一句提醒道:“这是孤先占的树。”
容宣就是喜欢打嘴巴官司,闻言似笑非笑道:“那殿下怎么不让着我,连棵树都不愿意让,还说要让我当皇夫,我傻了才给你当皇夫……嘶……”
话未说完,姬凡直接低头咬住了他的肩膀,疼得容宣一个劲抽冷气:“快松开,你小心被发现了。”
姬凡:“谁让你多话。”
就在他们二人窝里横的时候,一名夜香郎忽然拖着粪车经过了底下,他原本在清扫地沟,忽然发现里面有一个锦缎质地的袋子,不由得弯腰捡了起来。
“这是什么……”
姬凡和容宣见状不约而同顿住了动作,目光紧盯着那名倒夜香的人。只见他用力倒了倒锦囊,里面竟直接掉出了一锭十两重的雪花纹银,还有几张轻飘飘的信纸。
“银子?!”
那名夜香郎见状一度怀疑自己眼花了,大半夜的怎么会无缘无故捡到一锭雪花银?!他一时都顾不得那银子沾了泥泞,连忙弯腰捡起来用袖子擦了擦,随即又觉得那轻飘飘的纸有些像银票,捡起来正待细看,后颈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眼睛一翻直接倒地晕了过去——
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那乞丐顾不得晕过去的男子,第一时间就蹲下身从他怀中掏出了刚才的那锭银子,却见底部干干净净,什么印迹都没有,不由得面色一变。他又赶紧捡起信纸一看,发现同样也是空空如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计,第一时间就想离开,然而为时已晚,脖颈上悄无声息多了两柄闪着锋芒的剑。
容宣的声音在他身后冷不丁响起,带着几分戏谑:“上次一别,已有数日。阁下来去匆匆,怎么也不去我府中吃杯茶,见见旧人再走?”
那乞丐闻言面色阴晴不定,无声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姬凡就没那么多的闲工夫瞎扯了,剑身无声逼近几分,冷冷道:“起来,有什么话进府再说。”
后面一句话是对着容宣讲的。
第177章 冤种大碰面
容宣和姬凡把那名乞丐捆到了柴房。现在时至深夜, 旁人都睡下了,只有柴房最偏僻,就算闹出什么动静也不会被听见。
容宣很好奇这名乞丐的来路。他蹲下身, 盯着地上被捆成粽子的男子打量了片刻,皱眉出声问道:“那日你将锦囊中的东西给我, 意欲何为?”
那乞丐一开始不甘被擒,还在奋力挣扎, 最后累得脱力,终于躺在地上不动了。杂乱的头发披在脸上, 看不清本来面目,只有一双眼睛带着凛冽的冷意。闻言直直盯着容宣, 声音沙哑的问道:“信在哪儿?”
他只说了四个字, 仿佛很在意那封信的去处。见容宣不答,又用力咬字问了一遍:“信在哪儿?”
姬凡按住容宣的动作, 盯着那名乞丐道:“你既然那么在意甄元仲的血信, 就该一五一十讲明原由。否则那封信起不到它该起的作用,去不了该去的地方,也是与废纸无异。”
那乞丐艰难抬起头看向姬凡, 只见对方眉眼落于阴影中,额间一点朱砂痣醒目,赫然是名卿子:“你是谁?”
姬凡闻言笑了笑, 与容宣的狡黠不同, 在月色下天生一副干净良善的模样:“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可以办到你想办却办不成的事……”
他修长的指尖夹着那封真正的血信,在乞丐眼前轻轻抖了抖:“甄元仲死于毒杀, 东临侯派人灭口之时误放了一名家仆, 你就是那条漏网之鱼?”
姬凡知道的内幕显然有些过多。那乞丐被连人带物捉了个正着, 想抵赖也不行。他闻言脸色一阵青白变幻,浑身绷得死紧,许久都没能说出来话。最后徒然闭眼,破罐子破摔地吐出了两个字:“是我——”
他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了几个字:“我就是甄大人的贴身护卫,甄和。容小公子,当初靖州匆匆一面,已有数月,你只怕已经不记得在下了吧。”
容宣当然不记得。他虽然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依旧有很多事还是模模糊糊的,当初连亲爹都没认出来,又怎么会记得一个只见过一次的陌生人:“时隔已久,我确实是不记得了。没想到不过数月,再次相见,已经物是人非。”
这句话不知哪里戳到甄和的心肺,竟让他双目通红含泪,似哭似笑道:“是啊,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当初在靖州接应的一十六名官员俱都人头落地,就连甄大人的家眷也没能幸免,在回乡送葬途中被尽数灭口,只有我……只有我……”
他额头青筋暴起,眼泪直直砸落在地,可见痛心不已。
容宣敏锐听到连甄元仲的家眷都没能幸免这句话,不着痕迹与姬凡对视一眼,出声询问道:“可我听说甄大人暴毙而亡后,他的家人便迁离京城回了老家,怎么会被尽数灭口?”
“是真的!”
甄和痛苦低下头,指尖陷入掌心皮肉:“甄大人抵达靖州后,揭开封条查验银两,结果发现只有几箱银两是真的,剩下的箱子里全是泥沙。他察觉不对,怀疑同行官员出了内鬼,连夜写信让我秘密送往京城,却没想到半路遭到刺客截杀,拼死才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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