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公主颇受先帝宠爱,也不是个好惹的性子,纳兰春横行霸道有一大半都是随了她。这一巴掌直接把殷破甲给扇懵了,脸上留了三道长长的指甲印。
“汝陵郡王平日虽然胡闹混账了些,可他乃是一国郡王,有什么理由去襄助那些燕国余孽。不过就是带了数百人上山打猎,也值得你在陛下面前说嘴?!”
永宁公主打完了巴掌,随即又跪在周帝面前,红着眼睛哭哭啼啼解释道:“皇兄,春儿这孩子是你看着长大的,他哪儿有胆子做这种事。臣妹听闻消息,立刻就回府清查,发现确实少了数百家仆,皆都随他上山打猎去了,怎么会是燕国余孽呢。”
府上少了数百家仆的事是假的。可永宁公主为了给纳兰春洗罪,也只能硬着头皮编瞎话了。
殷破甲被当堂掌掴,脸色青青白白,异常难看,出声质问道:“汝陵郡王早不上山,晚不上山,为何偏偏今日上山?!”
永宁公主闻言凤眼圆睁,好似要喷出火来:“你早不封城门,晚不封城门,为何偏偏要在我儿上山打猎的时候封城门?!莫不是故意与我纳兰府作对?!”
殷破甲冷笑连连:“先有烟年公主出城在先,后有汝陵郡王出城在后,太子又带兵出城拦截,你们三家一向亲密,若说没有串通合谋,谁会信!”
周帝坐在上首,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他重重一拍桌子,声音震彻大殿,将众人吓得齐齐一颤:“今日到底出了什么事,给朕一五一十说来!”
燕凤臣跪在旁边,低头小声解释道:“太子殿下今日忽然找儿臣饮酒,结果……结果趁机打晕了儿臣……挟持公主离京……”
赵烟年哭得一抽一抽,眼泪汪汪,对周帝用手比划道:“他……他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好吓人……说我如果不听他的……就杀了我……”
永宁公主也用帕子擦眼泪,眼睛红红道:“春儿听闻太皇太后身子骨畏寒惧冷,说要上山替她猎一只上好的白狐做披肩,这才带人出城打猎。”
赵素神情平静,用容宣教她的借口解释道:“儿臣听闻母后落葬,想送她最后一程,尽一尽为子本分,便带人强行出城。瞧见殷将军带兵追赶,误以为他要捉拿儿臣,这才起了冲突。”
殷破甲气得脸色铁青,浑身颤抖,目光狠狠盯着他们四个,只恨不得能剜下肉来,咬牙切齿道:“你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又扭头看向周帝:“陛下!万万不能听他们砌词狡辩啊!姬凡离京必然有人暗中相帮,否则他怎么可能轻易离去!”
他话音刚落,只听外间传来太监通报,原来是周兮琼回来了。她显然受了重伤,衣袖皆有破伤,嘴角血迹未干,进入大殿之后面色苍白的对周帝请罪:“微臣无能,未能击杀燕太子。”
她地位不俗,可见天子不拜。虽身受重伤,却依旧站得笔直。
殷破甲闻言瞳孔骤缩,情急之下忘了礼数,下意识出声道:“周大人剑术一品,怎么可能杀不了区区一个姬凡?!”
永宁公主总算逮到他的把柄了,阴阳怪气道:“怎么,殷将军莫不是想说周大人行叛国之事,转投燕国麾下?你冤枉我们就算了,怎么连周大人也冤枉。”
周兮琼闻言目光冷冷,好似两柄锋寒的剑,直接嗖地看向了殷破甲:“你什么意思?!”
殷破甲被她身上渗人的冷意吓到,一时竟没有出声。
其实莫说殷破甲,就连周帝听闻消息也觉不可思议,眉头紧皱,声音沉沉道:“姬凡那边不过区区数千人,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周兮琼面色难看道:“微臣追捕途中被叶生尘所拦,打斗之间落败重伤,故而只能折返。”
第191章 尾声……
堂下跪着一堆人, 偏偏理由一个比一个离谱,一个比一个荒谬。尤其当周兮琼提起“叶生尘”三字, 皇帝顿觉自己听见了天方夜谭,太阳穴突突的疼,脑子好似要炸开一样,眉头皱得死紧:“叶生尘?!他不是早在数年之前便遁隐江湖了吗,怎么会忽然出现?!”
周兮琼也觉得此事离奇,语气沉沉道:“他戴着面具,微臣并未看清他的容貌, 若不是打斗之时不慎暴露了绝学剑招,微臣只怕还认不出他来。也不知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叶生尘竟暗中投入燕国麾下, 替姬凡效力。”
赵素好似猜到了什么,但并未说话。
殷破甲现在看周兮琼也像叛徒:“叶生尘早已数十年未有音讯, 如今怎么会忽然冒出来,周大人与他同为一品,本该旗鼓相当, 怎么会重伤落败?!”
他未至一品,不知剑宗之间实力亦有悬殊。三两招的落败对于旁人来说没什么, 但对于高手来说,倘若输下半招便已足够致命。
周兮琼两次败于叶生尘之手, 心中本就不好受, 骤然听闻殷破甲说风凉话出言质疑,掌力一击直接隔空将他打退了数米之远。只听砰的一声闷响, 殷破甲后背重重撞上盘龙金柱, 面色苍白的吐出了一口血。
众人见状俱是一惊。
周兮琼冷冷拂袖:“殷破甲, 你若不信便自去北山抓捕, 叶生尘武功比数年前愈发有所精进,一招便可要了你的狗命!我眼里素来揉不得沙子,你少在陛下面前指桑骂槐,整日怀疑旁人叛国谋逆,本大人看你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那一个!”
她语罢目光含霜,直接对着周帝拱手道:“微臣告退!”
轩辕清一品实力尚未暴露,周兮琼便是周国的定海神针。她哪怕殿前无礼,也无人敢责怪,恰恰相反,周帝还得好言安抚:“周大人身受重伤,快去寻个太医看看,这几日不必近前陪驾了。”
周兮琼道了一声“谢陛下”,转身就走。
殷破甲模样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这下算是里子面子都丢尽了。他眼见周帝面色不虞,立刻跪地请罪:“微臣殿前失仪,请陛下恕罪。只是燕太子离京之事并不简单,陛下一定要彻查才是。纳兰春与太子一向亲厚,再算上烟年公主,此三人分明暗中结党,若不治罪,难平流言蜚语!”
赵素心想容宣猜的一字不差,殷破甲殿前果然抓住了这件事情来做文章。她抬手对周帝施礼:“父皇明鉴,儿臣与姬凡并无来往,怎会与其勾结,实在荒谬。”
她语罢顿了顿,又用容宣教的话反问殷破甲:“你如今指着陛下的亲子亲女亲外甥,说他们有叛国之罪,让陛下严惩。可按照《周律》来论,叛国之罪当诛连九族,莫不是想把父皇也拉到刑狱里一起砍头?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你口口声声说汝陵郡王有叛国之罪,可听闻你殷氏也有女儿出嫁,与纳兰府沾亲带故,真论起来也在九族之列,殷将军当真是无偏无私,让孤好生佩服。”
贵族就是这点好,盘根错节,互相牵扯,每家都能拉出几个联姻的亲戚来。
殷破甲脸色铁青,被噎得不上不下。
永宁公主也瞪了他一眼:“烟年公主是殿下亲妹,汝陵郡王是殿下表弟,沾亲带故血浓于水,本就是一家人。他们不亲厚,难道跟你这个外臣亲厚吗?!”
他们在底下吵成一锅粥,听得人头疼。周帝直接拂袖将桌上的奏折尽数挥落,怒声斥道:“够了!都给朕住嘴!”
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吓得噤若寒蝉,立刻齐齐跪地,连头都不敢抬。
周帝不可能跟燕凤臣和赵烟年这两个傻子计较,更不可能和自己唯一的亲妹妹计较。他阴沉的目光落在赵素身上,龙座之下,五级云阶,却硬生生隔开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将天家最后一点亲情斩得干干净净。
“太子,你有大过在先,朕念父子之恩,从宽免宥。故而并未严惩,只让你禁足宫内,痛改前非、昼夜自省。然今观你言行其事,顽劣不改,教坏弟妹,怎为臣民表率,又如何承祖宗百年基业,扬大周教化于天下——”
周帝说至此处顿了顿,他闭眼静默一瞬,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后才沉沉出声,像是做下了某个决断:“太子,你自今日搬离东宫,迁至外府,自省思过,今后无朕旨意,不得外出。驸马公主,扣半年食邑,同太子一样回府自省,都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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