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焦平:“……”
果然是他多虑了。
楚焦平深夜来访,肯定不是为了和楚熹年秉烛夜谈,共叙兄弟情义的。他在桌边落座,蓝色的衣摆静静垂下,君子端方,不外如是:“二弟,你明日便要离府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开门见山,半句废话也无。
楚熹年闻言不置可否,心想现在就算后悔也没机会了,他院子外面现在守着十八个壮汉,都是梅氏派来看住自己的。敢出去一步,腿立刻打断。
“大哥说的什么话,”楚熹年慢慢斟了杯茶递给他,一双眼睛在烛火中显得高深难测,“陛下的旨意,难道还能反悔不成?”
楚焦平在《千秋封侯》中的人设属于事业型男主,心系家族,心系苍生,为了这些他连自己都可以搭进去:“二弟,大哥还是那句话,你若不愿,我替你。”
乱世之中,比起家族的延续与兴衰,人命实在太不值钱。
楚熹年一点也不意外楚焦平的态度,只是万万不能让他替。他替了,谢镜渊必死无疑。
楚熹年:“大哥,你是长子,日后还要承袭家中的爵位,这件事交给我吧,曲阳候府不能断了香火。”
他把今日从丫鬟那儿听来的话“活学活用”了一番。
楚焦平大概没想到自己不学无术的弟弟会有这种觉悟,诧异看向他:“你就不怕谢镜渊杀了你?”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句话楚熹年已经参悟得很透彻了:“他不会。”
他一死,嫌疑最大的就是谢镜渊。这样一来晋王有了问罪的把柄,太子那边也会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对方不会那么蠢。
楚焦平移开视线,眼中藏着只有自己知道的愧疚:“二弟,你……别恨母亲……”
楚熹年:“她没有错,我能为家里做些事也是好的,总有一个人要去。”
楚焦平闻言低头沉思,似乎陷入了某种艰难的抉择,末了不知做下什么决断,忽然目光灼灼的看向他:“……既如此,你可愿助大哥一臂之力?”
楚熹年继续装逼:“自然愿意……嗯?助什么?”
他发现不对劲,眼睛瞬间睁开,下意识看向楚焦平,却听对方道:“我楚家虽然不济,却也算侯门勋贵,难免搅入朝堂浑水。晋王贤德仁厚,有勇有谋,实为明主之选。”
楚焦平言外之意,他们家已经投靠晋王了,那么多皇子争龙位,他最看好的就是晋王,以后一定是个明君。
楚熹年直觉没好事,不着痕迹试探道:“大哥的意思是,楚家要投靠晋王?可太子还好端端的待在储君之位上,并无大错。”
楚焦平微微皱眉,并不赞成:“太子虽是先皇后所出,占嫡子之位。却行事严苛,无仁君之风。更何况咱们家与晋王沾亲带故,早已与晋王站在同一艘船上,日后太子登基,只怕不会放过我们。”
晋王的母亲梅贵妃和曲阳候夫人梅氏乃是同宗姐妹,算起来沾着那么些裙带关系,在外人看来,楚家早已是板上钉钉的晋王党。
现在晋王和太子明争暗斗,在朝堂上早已势如水火,日后太子登基算起旧账,曲阳候府八成要倒大霉。
简而言之,楚家已经和晋王紧紧绑在了一起,这艘船上去容易,下来难。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走到黑,想办法助晋王登位。
楚熹年闻言动作一顿,意味不明的问道:“那我该如何助大哥一臂之力?”
楚焦平微微压低声音,在黑夜中带着几分沉凝:“谢镜渊手中有一份军阵图,那图册后有一份名单,乃是他在军中所有的眼线亲信,你若有机会,想办法拓一份出来。”
楚熹年闻言动作一顿:“拓?”
哥,你确定不是偷?
楚焦平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偷也可以。”
楚熹年:“哦……”
便宜哥这是想曲线救国,让他去谢镜渊那边当卧底?
第38章 侯府
楚熹年觉得自己的作品可以不用叫《千秋封侯》了, 改名叫《千秋无间道》可能比较合适。
楚焦平本不愿多说,以免泄露机密,但又恐楚熹年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还是解释道:“晋王已领了圣命, 下月便要前往朔方清剿叛军, 迫在眉睫, 但军中多是谢镜渊旧部,倘若他们暗中加害, 实在避无可避,如果能拿到名册,我们也好早做提防。”
谋士的用处便是出谋划策, 护好主公安危。如果主公死了, 嗯……懂的都懂,那一定不是一个合格的谋士。
楚熹年闻言微微挑眉,表示理解。他笑了笑,决定先把便宜哥忽悠过去:“大哥放心, 我一定想办法把名单偷出来。”
他若拒绝, 楚焦平不会逼迫, 但一定会另谋计策。与其当睁眼瞎,倒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好打探打探晋王那边的情况。
朝堂权谋就是这样,各自出招,谁赢了算谁的,不存在什么卑鄙无耻。谢镜渊府上实在守得跟铁桶一样, 滴水不漏,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楚焦平也不想冒险把希望寄托在弟弟身上。
临走前, 楚焦平不知想起什么,又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楚熹年:“二弟……”
楚熹年下意识抬头:“大哥,还有什么需要偷的?”
“……”
楚焦平微微摇头:“没什么,我想说你要注意自身安危,名册能拿到固然好,拿不到也无碍。”
语罢便神情沉凝的转身推门离去了,步伐沉重。好似楚熹年去的不是洞房花烛,而是龙潭虎穴。
楚熹年自己倒不怎么在意,躺上床睡觉了。只可惜一天之内发生这么多事,他显然是睡不着的,翻来覆去几个时辰也没合眼,后半夜迷迷糊糊听见些许响动,只感觉自己床边坐了个人。
楚熹年闭着眼,一动不动,心中却不动声色警惕起来,担心有人要害自己。
然而那人只是坐在床边静静看着楚熹年,然后伸手替他掖了掖被子,又摸了摸他头上的伤,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最后悄悄离开了房间。
楚熹年悄悄睁眼,夜色朦胧,只觉那人的背影有些像梅氏。
翌日清晨,曲阳候府外早早备好了车驾。梅氏的大丫鬟奉命来到院门外,想看看楚熹年醒了没,却见他人已经穿戴整齐,一副随时可以出发的样子。
丫鬟略有些诧异,屈膝行礼道:“二公子,车驾已经备好了,请随奴婢来吧。”
楚熹年手里捏着一柄装饰用的折扇,虽然大冷天的用不上这玩意儿,但他想研究研究上面的名家字画。闻言环顾四周,没看见梅氏:“母亲呢?”
丫鬟道:“回二公子,夫人正在梳妆,稍后便到。”
院外看守的护卫估计怕楚熹年又跑了,七八个人提着佩刀跟在他后面,严防死守。天知道楚熹年一个被酒色掏空身体的公子哥儿上次是怎么从婚礼上逃出去的,再让他跑一次,这些护卫的脸就不用要了。
仆役们昨天私底下还打了个赌,纷纷猜测他们二公子今早会以什么样的姿态被“送”出府门,是哭爹喊娘,还是指天骂地?
不过很可惜,楚熹年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收回视线,朝着府门外走去。白衣落拓,神色平静,奴仆们恍惚间差点把他错认成了大公子楚焦平。
曲阳候大清早刚刚遛鸟回来,手上还拎着一个鸟笼,眼见楚熹年要上马车,连忙出声追了上来:“熹儿!”
“嗯?”楚熹年闻声回头,却见是便宜爹,收回了准备上车的腿,“爹,你怎么来了?”
曲阳候把鸟笼子往仆人手里一塞,走到楚熹年跟前,作贼似的压低声音问道:“熹儿,你还跑不跑?”
楚熹年微微挑眉:“什么?”
曲阳候在袖子里掏啊掏,掏出来一叠皱巴巴的银票,悄悄塞到楚熹年手里:“儿子,你要跑赶紧跑,这些银票拿着用,你娘那边我去拖着。”
楚熹年往他身后看了眼,心想真是模范好父亲:“爹,这些银票你哪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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