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间紧蹙,喉结颤动,无法忍耐地逸出低低的喘息,确是一步都挪不动了。
司机看着越来越暗沉的天色,越来越密集的雨帘,心中惴惴不安。
郁斯年不喜欢让旁人看见纪乔真,这是郁宅上下早已经默认且习以为常的规矩,并不会因为纪乔真参加真人秀综艺就发生任何更改。而如今,他就是规矩里的那个旁人。郁斯年说让他在山脚下等,他便老老实实地在山脚下等着。
郁斯年腿伤严重,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以出行,更别说是在这样寒意彻骨的雨天。可是郁斯年的要求他怎能违抗量是他有这心思,也没有这个胆量。
只希望郁斯年能顺利把纪乔真带回来,否则郁氏的低气压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当这人烟罕至的山路上终于出现两个人影,他瞳光一亮,看去的时候,表情却凝固了。
因为走下来的少年确实是纪乔真,扶着他的人却不是郁斯年。
那是一张眉目温和的英俊脸庞,下颌的线条亦是利落凌厉的,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戾气。
也许纪乔真这样美好的少年,确实能配得上一个把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人。
郁斯年到底是太霸道偏执了。
司机心头的失落感像阴云一样笼罩,同时进退维谷,不知道他该不该上山找郁斯年。
就在这时,纪乔真走到了他的身边。
“李师傅,雨越来越大了,您去给郁先生送把伞吧。”
他的声音很柔和,眼瞳水溋溋的,比初晨的露水还要清澈。
“如果方便的话,不要告诉他是我说的,我和他已经彻底结束了。不方便也没关系,您要注意安全。”
“好”司机心里的那点犹豫终于灰飞烟灭,回车拿了伞就向山上冲去。
看见郁斯年的时候,他正用手撑着树干,刘海狼狈地散乱在眉眼上,矜贵质地的西裤上沾满泥泞。
他死死咬着下唇,唇瓣被他咬出血沫。
司机一声惊呼“少爷!”
待到他把郁斯年扶回迈巴赫,郁斯年几乎是跌坐在后座上的,待到雨水淌尽,依然有豆大的汗珠顺着眉骨往下滴落,脸色一片青紫。
他脱力地仰躺在座椅上,车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仿佛隔着遥远的时空传来。
纪乔真告诉他,他们所有的过去都是他精心编织的谎言。
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一场华美的、虚幻的、却从来没有存在过的梦境。
但若没有遇见纪乔真,这样温存的梦,他连梦都不敢去梦。
郁斯年的腿伤加剧恶化,已经无法支撑他回到之前的城市。只能就近入住医院,换了批照料的护士。
郁斯年一觉醒来后,迫不及待地想回到郁宅,那里有纪乔真画过的壁画,有他们一起种过的相思树,有无数他们欢爱过的痕迹。
也许回到郁宅,他就可以说服自己,那些真实的回忆不可能是假的,也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沉湎在这场梦里。
眼见郁斯年起身,小护士仓皇地扶住了他,焦急道“郁先生您要去哪?”
她的柳叶眉深深蹙起“郁先生,医生说您要是再不注意,恐怕会留下后遗症,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听到“郁先生”这三个字,无数的回忆携着心脏的搐痛席卷而来,郁斯年眸光骤然一沉“不要叫我郁先生。”
小护士吓得咬到舌头“郁先……”
郁斯年态度近乎恶劣“我说了,不要叫我郁先生。”
小护士不敢再言,郁斯年也没有再挣扎着起身,这场梦是时候醒来了。
若是他废了一条腿,恐怕真的会失去让纪乔真爱上他的资格。
这年代的医院已经装修得很豪华,和之前白花花的墙壁床单不一样,除了添置的医疗器械,乍一眼看过去和五星级酒店套房别无二致,甚至装扮成了和郁宅卧室书房一样的暖色调。
可是再怎么好看,也不过一个华美囚笼罢了。
郁斯年脑海里无端冒出纪乔真那句话来。
他因为腿受伤被困在病床上,应该体会到了失去自由是什么感受。
又过了段时间,纪乔真在大家的翘首以盼中回到了旅行综艺。
网友们热泪盈眶,弹幕有限的字数不足以表达他们对纪乔真的思念,一窝蜂地在评论区写起小作文。
“我之前可脑补出了一出强取豪夺的戏码还好不是真的,不然再也见不到阿见了我们可怎么活,这个系列的作品都没有画完qaq这还是我第一次对画这么感兴趣。”
“阿见我真的好想你,这综艺为什么要直播这么长时间,培养了我们深深深深的感情啊不是,我不介意更久一点的”
“如果有机会,我真的好想去见阿见一面,第一次这么地想要一个人出道,谁懂我的心情?”
“我懂我懂,旅行结束后阿见不会再也不出来了吧,呜呜呜。”
“不知道节目组能不能恢复探班的机会,有人说阿见真人比镜头里还要好看很多倍,馋得我心痒痒,好想去见一面。”
“节目组不是会公开酒店吗说不定可以去酒店碰碰运气。”
“蹲酒店还是算了,大家理智不要追私啊爱是克制和尊重。”
“说得对,克制克制,理智理智,尊重尊重。”
郁斯年面无表情地躺在病床上,看着长篇大论欢欣鼓舞的评论区。
无一不在褒赞纪乔真的人,褒赞纪乔真的画,说华国大陆不能没有这位天赋异禀的青年画家。
郁斯年想起纪乔真说他,霸道,自私,控制欲强。
他也想好好地去爱他,但从来没有人教过他怎样爱人。
连粉丝都知道,爱是理智,克制和尊重。
过去真的是他做错了吗?
第65章 穿成阴鸷大佬的金丝雀19
眼见《旅行》又播了好几期, 镜头里一直没出现郁斯年的身影。
冯萍不由困惑,对纪长峰道:“你说姓郁的怎么不来了?怕不是对纪乔真厌倦了?别人可能不清楚,我还能不知道——那老太婆差不多到岁数了, 没准儿就是刚好撞上的,什么家里有急事?看郁斯年对他凶神恶煞那样儿, 八成是纪乔真自作主张参加真人秀,郁斯年想把他抓回去。结果他还冷着张脸, 郁斯年能继续喜欢他?
“我说纪乔真运气真好, 上个节目都能误打误撞走红。这下好了,郁氏不用待了, 人也自由了, 还有钱了。可他别忘了, 没郁氏罩着, 他屁都不是。前两天不是还有明星出事么,我跟你说啊, 干他们这一行的, 就算红的时间再长,一旦有什么黑料, 全得玩完。更何况纪乔真这才刚红起来, 只要曝出他的黑料……”
冯萍费心地说着, 却见纪长峰盯着纪乔真照片出神, 注意力完全没在她这边,顿时来了气。
“纪长峰!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这样认真地打量这张脸, 怕不是又想起了前妻?看纪乔真发展得这样好,后悔听她的了?
冯萍怒目圆睁。
纪长峰确实后悔,他寄予厚望的纪子瑜不仅没有出人头地,还欠出一堆债款, 反观被他冷落甚至放弃的纪乔真……
自从他的自卑怯懦从神色间褪去,愈发耀眼刺目。举手投足中透出矜贵的味道,不像出自贫穷人家,反倒像豪门里养尊处优长大的孩子。如果可以带出去,该有多风光。
他不仅外貌出众,画画水平顶尖,还在竞争激烈的娱乐圈里出了名。听说娱乐圈的钱好挣,不说要纪乔真多孝敬他,哪怕分他十分之一,他哪里用得着继续挤在这老破小?
冯萍重复了好几遍,想曝纪乔真的黑料,纪长峰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到底没拦着。
也许只有纪乔真过得不好,才能削弱他心头愈来愈盛的悔意。
晚上却翻来覆去,坐起来吸了好几根烟,直到天明都没有睡着。
大清早起来,纪长峰顶着硕
大的黑眼圈,犹豫再三,向冯萍开口:“你差不多得了,折腾纪乔真难保会把郁氏扯出来,别和郁氏杠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郁氏根基深,只能说受到舆论影响,不可能真的毁于一旦,最近形势明显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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