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似乎有人在他耳边说着些什么,杜清远脑子很沉,像是被灌了浆糊一般。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又到模糊,如此反复了几次,眼前的画面才慢慢的清楚起来。
入目的是黄花梨木的矮桌,擦得反光的地板。
“醒了。”
顺着这声音看去,是一双黑色的靴子,绣金边的青色衣摆,再往上看便对上一张透着戾气的犀利双眸。
“赵瑜……”
他想起来,才发现自己手脚被捆绑着动弹不得。
瞪大了眸子看向四周,这才发觉自己已经不在墨王府,若是他猜得没错,这里应该齐王的府邸。
“放开我!”
此刻的杜清远就像是被捆绑好待宰的羔羊,可怜的挣扎换不来野兽的半丝怜悯,只有杀意,和阴冷骇人的怒火。
“本王真该早些杀了你。”
他蹲下身子,捏住他的下颚。
对上那双满是血丝的双眸,杜清远知道,自己逃不掉。
他要杀人!
压下心头的惧意,杜清远故作镇定。
“齐王将我绑来,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解决被撤职查办的事情了?齐王好本事!只会欺负我们这些手上没势力的平头百姓”
这一次赵瑜没有被他激怒。
吃一堑长一智,他怎会再继续被杜清远牵着鼻子走。
“这一切都是你逼的,本王本不想这么快出手,可如今局势,已非我能掌控。”
皇帝削他兵权的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昨日已经下达皇令,让他交出兵权并撤职查办,他得在兵权交出之前完成他的大计。
在此之前,必须得将武王的虎符弄到手,这关键人物,便是墨王墨尘。
捏着他下颚的缩紧,赵瑜凑近他耳边,声音冷冽中带着压抑的怒火。
“杜清远,你为了墨尘,甘愿与我为敌,甚至不惜自己死都要保护着他,今日便让本王看看,这让你甘付性命的主子,会不会为了你,交出虎符。”
“你要做什么!”杜清远眼里闪过一抹惊慌。
而这是赵瑜从未从杜清远眼里看到过的慌乱失措。
赵瑜忽的大笑,这笑声中掺杂了一些说不明的失落,却也不过是鳄鱼的眼泪罢了。
他松开杜清远,转身背对着他。
“将本王给他准备的大礼,抬出来!”
门口侍卫便抬着什么沉重的东西进来,重重的放在了杜清远的面前。
看清这东西的一刻,杜清远的心魂为之一颤。
这是……
狗头铡!
一瞬,他脸色煞白,像是受到了惊吓,身子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
恍若间,他似乎又回到前世,他身染着亲人的鲜血,被拖拽着压在狗头铡上。
腿不受控制的抖动,杜清远下意识的摇头。
“不!”
“押上去!”赵瑜一声令下。
两侧侍从提起杜清远将他的头颅按在狗头铡下方,杜清远侧目看着那锋利的铡刀,从灵魂深处的畏惧着。
见他一脸惊恐的样子,赵瑜残忍的咧开唇。
“没想到杜公子也有害怕的一天,可惜了,今日就算你求本王,本王也不会放过你。”
他点燃了一炷香,坐在太师椅上看向门口的方向。
“一炷香后,若是你极力想要维护的墨王没有过来,你就去死。”
杜清远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脑子一片混沌,赵瑜说什么他听不到,只模模糊糊的脑子出现相同的画面。
男人坐在斩首台上,他身着龙袍居高临下,再无夕日情谊。
“杜清远意图谋逆,勾结外敌,抄满门,斩首示众!”
令牌落地,铡刀重重的落下,杜清远的视线里唯有那个那张冰冷无情的脸。
泪水啪嗒啪嗒的落下,茶色的双眸黯淡成一片死灰。
“砰!”
就在杜清远绝望之时,院门忽然被从外推开,一双黑色的靴子迈入,高大的身躯驱散了那如噩梦一般的画面,映入杜清远的眼中。
杜清远的心神回归,苍白的唇微动。
“墨尘……”
对上那张绝望的脸,和失去了色彩的茶色双眸,墨尘眸色一黯,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头。
“放了他。”
见他真的来了,赵瑜有些意外。
“当年本王见着你的时候,你还是个抱在手里的小娃娃,你父王逢人就说,他生了一个了不得儿子,天生是块练武的好料子将来必成大器,可惜,成了个废人。”
“放了他。”还是那三个字。
对上那双幽暗的双眸,赵瑜冷笑。
“墨王与杜公子夫妻情深,这样吧,你将武王留给你的虎符交出来,我就放了他,否则……”他眸子一凛,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墨尘面无表情的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
“是这个?”
赵瑜眸里闪过一抹贪婪,就是这个。
他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东西。
“交给本王!”
“放了他,就给你。”
墨尘的声音很小,很轻,病恹恹的,让人生不起戒备之意。
赵瑜下令让人松开杜清远,朝墨尘推了过去,杜清远一个踉跄,正刚好撞到墨尘的怀中。
对上他漆黑的双眸,杜清远微微的摇头。
“别给他,若是给他了,墨王府以后的仰仗就没了!”
墨尘并未理会他,只一扬手将东西丢给了赵瑜。
二人一同出了齐王府,杜清远搀扶着他,一高一矮,相互依偎。
手握着虎符,抬眸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赵瑜眼里闪过一抹狠厉,得知当年与青羽国一战秘密的人,绝不能活着。
“杀了杜清远。”
“遵命。”
出了齐王府,熊震天赶着马车带着人过来的时候,杜清远和墨尘二人已经出来,一群人簇拥着,他们二人上了马车,由护卫军保护着离开了齐王府。
车轱辘咕噜咕噜的滚动,杜清远坐在马车里,墨尘坐在对面。
他闭着眼睛假寐,睫毛垂着,薄唇抿着一条线。
杜清远从来没想过,墨尘会为了他而来到齐王府,甚至为了救他交出虎符如此宝贵的东西。
他以为他很讨厌他,甚至想过他可能会杀他。
却从未想过他会救他。
“谢谢你。”
马车摇动,男人才幽幽的睁开眼睛,看着那泛红的眼圈,皱眉。
“那东西本王留着没用,之所以来,不过是不想皇上再给本王安排冲喜,可不是为了你。”
杜清远噗嗤一笑,眸里透着暖意。
“好,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见他笑得没心没肺,墨尘的眸子柔软了些许。
眸子转向一侧,不经意看向车窗外的一抹黑影,瞳孔缩紧,他一把抓住杜清远的肩膀。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杜清远一头撞在他的胸口,力道之大。
正气恼鼻子被撞疼,就发觉有液体滴落。
抬眸,就见他嘴角溢出鲜血,触碰到他的后背的温热,瞳孔猛地缩紧。
“血!“
杜清远催促着,用肩膀支撑着他摇晃的身子。
“坚持住,马上就到王府了!”
用手捂着他流血不止的后背,杜清远的心慌乱成了一团。
他早该想到,赵瑜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他走的。
“快赶马车,快!”
……
不多时,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杜清远搀扶着墨尘下了马车,进了东院,许若进去给墨尘疗伤。
杜清远不能进去,便只能等候在门口。
屋内,许若用镊子拔除后背的暗器,撒上药粉将血止住。
“这枚暗器你应该能躲得过去才对。”
墨尘面无表情,似是镊子在他后背血肉里搅动都感觉不到疼痛。
“一时疏忽。”
“你也有疏忽的时候?”
许若调侃着,见屋外杜清远的影子一直焦急的来回动着,轻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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