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泫莞尔,道:“好。”
宿淮双又忧心忡忡地道:“以后出门在外,不要随便给人看你的命相。有谁说什么机不机缘的,也不要信,更不要让他们坐下来给你卜命,最好连话都不要和他们说。还有,”他顿了顿,“也不要给他们钱。”
江泫有点哭笑不得。
淮双这是把他当什么了?出门在外容易被花言巧语骗的老人家吗?
他颔首应挨个道:“好。不信,不说话,也不给他们报酬。”
宿淮双蹙着眉头,认真地纠正道:“不是报酬。只是些江湖骗子,张口胡言骗的钱,不能称作报酬。”
江泫是真的有点无奈了,点点头道:“好,不是报酬。”
“也不是什么孤苦命相。”
“好,不是……”
意识到宿淮双说的什么后,江泫忽然怔住了。半晌,他开玩笑似的道:“若我真如他所说,克人命格,谁在我身边待久了都会死,你当作何?”
天边隐隐亮起一点白。宿淮双背对着东边,身形被描上一层熹微的晨光,面容有些模糊不清,独留一双寒星似的眼瞳,在晨时的寒风里头渗出一点叫人无所适从的专注与柔和。
他道:“不作何。原本什么样,还是什么样,死也不改。”
如同被一只手拢住一般,江泫的心跳突兀地漏了一拍。好一会儿,他忽然觉得耳根有点烫。反应过来以前,他发现自己已经移开了视线,并且庆幸现在的天还不算太亮。
余光瞥到那边的茅屋又被风迁装进匣子里,江泫定了定神,故作镇定地叮嘱道:“一路小心。祭拜完父母,就立刻回净玄峰,不要在外乱跑。”
宿淮双点点头,承诺道:“我会小心。很快就回来。”
于是,在天光乍亮、万物复苏之时,宿淮双同风迁一道离开了升阳城,向阜南而去。继续留在升阳城也没什么事做,江泫便也打算重新向玉川走。
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走得稍稍慢些,正巧碰上了早市开摊的时候,人群颇密,吵闹得紧,便打算快些离开。快要走到街尾时,迎面飘来两道清亮纯粹的白影,正是走在一起的江时砚和江子琢。
江时砚显然是被迫来的,一边走,一边苦大仇深地劝道:“子琢啊,我们真的该回去了。其他人都已经回去了,我们再在外头逗留,回去以后是要吃罚的。”
江子琢双目坚定道:“吃就吃!吃多少都无所谓!”
江时砚扶额道:“我就不该告诉你的……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
江泫心道:告诉什么?
江子琢听了这句,怒目而视道:“你本来就应该告诉我!你居然瞒了我那么久!”
江时砚道:“我那只是猜测,单纯的猜测。”
江泫又想:什么猜测?
三人擦肩而过,而后,江时砚猛地回过头来,道:“伏宵君!”
此言一出,人群之中的修士霎时默了一默。随后便是原地爆发的狂喜惊呼声,人群莫名其妙以更快的速度涌动起来,有人莫名道:“什么伏宵君?”
更有人喜不自胜:“伏宵君来升阳城了?”
“伏宵君在哪儿呢?!刚刚是哪个在叫伏宵君?!”
“伏宵菌是什么菌啊?!诶诶——你们在挤什么——”
江泫头大无比,一手抓了一个,化作一阵雪气,从摩肩接踵的升阳城街上逃走了。
第116章 匣中日月5
一棵树下, 三人相对。一人满面红光,一人掩面不语,一人木然静坐。
木然静坐的是被江子琢如海浪一般的溢美之词冲刷得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江泫, 掩面不语的是觉得太过丢脸甚至都没眼再看的江时砚。看是没法看,但阻止却是可以的。
于是, 他腾出一只手把江子琢向后拉了拉, 道:“子琢,你别说话了!”
江子琢道:“这是我偶像啊!”
江时砚道:“那你也别说话了!”
言罢忍无可忍似的, 猛地向他后背拍下一张定身符。这张定身符下去以后,江子琢动弹不得, 一下便老实了。
忍受了这么久的聒噪之语, 江泫顿时觉得耳中一清, 忍住叹气的冲动, 道:“你们找我作甚?”
江时砚心道:对,就是这种语气。此前听阿泫说话总觉得十分熟悉,换了一张脸,果然一切都对了!
心中这么想了, 面上却还是毕恭毕敬,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盘,道:“这是江氏用于通讯的玉盘。子琢说……咳……说想把这个给您……”
江泫的视线微微一垂,落在那玉盘之上。说是玉盘, 其实是用一种灵石特制的, 和上清宗弟子的玉令有些相似,只是功能要更简洁些,作通讯寻人之用。盘上灵光隐现, 浮着两枚江氏独有的字符,代表这玉盘能联系到的, 有两个人。
既然玉盘出自江子琢之手,其中一个是谁不言而喻。那另一个……
江时砚藏在乌发之下的耳根慢慢变红了,头也微微垂下去了一些,道:“伏宵君请放心,我和子琢不会打扰的。只是想您将这枚玉盘收下,日后……”
他想说日后若有什么他们能帮上忙的,尽管直说。然而,斟酌片刻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一旁的江子琢似乎是觉得他十分笨嘴拙舌,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恨不得现在就张口说话。江时砚怕他把背后的定身符冲破了、又冲着江泫表达能说满一刻钟的赞美与仰慕,忙不迭又拍了一张上去。
这下江子琢是彻底安静了,不仅安静,眼神也隐隐有些呆滞。
江泫看了一眼,将玉盘接了过来,淡淡道:“日后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以此物联系。此前的栖鸣湖水,多谢。”
江时砚有些受宠若惊,道:“不、不用谢!伏宵君的眼睛已经没有大碍了吗?”
江泫道:“已尽数痊愈了。”他看了一眼江子琢,灵识一动,贴在他背上的符纸便被揭开了。少年猛地喘出一口气,又听江泫道:“言多必失。出口之前需细细斟酌。”
像方才那般的虎狼之词日后还是不要再说为好!!
江子琢果真听话,面露赧然之色,将头垂了下去。
他们过来原本就只是为了送一枚玉盘,现在既然送到了,也该回去了。但到临行前,江泫顿了顿,还是出声问道:“江氏,现下如何?”
他是个外人,这本不该是他问的东西。只是若此刻不问,日后便再难抓到机会了;再者他一直记得,江明衍现下在江氏步步高升,不知暗中又会做什么手脚。
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平时虽不曾表现出来,却总猝不及防在闲暇时想起。
江时砚闻言愣了一下,不知为何,竟老老实实地答了:“江氏很好。族中事务一般都由家主和江明衍处理……就是九门会武时,带江氏弟子来参赛的那位司教。不知伏宵君还记不记得?”
怎会不记得?他就算到死都记得江明衍那张脸。
面上却不置可否,面无波澜地将这个话题掠过了,道:“我记得,江氏族人并不能随意出栖鸣泽。距离九门会武过去不久,怎会又出现在洛岭?”
江子琢抢道:“江明衍让我们来的。说是资质尚可,出世历练,若成功,回家以后,就能获赐本命剑了。”
“正是。不过我已有本命剑了,是历练的带队弟子。”江时砚道,“这次历练能过关,要多谢伏宵君和淮双。我们在那林中徘徊许久,一直被引向与鬼城相反的地方……若非伏宵君和淮双出现,我们可能会就这么被引走了。”
他的面色有些惭愧,似乎觉得被如此轻易地蒙骗,是自己学艺不精。
然而江泫心中有数,明白海陵之中有巫神力,若崔悢奉了谁的命令要将他们赶走,他们是一定找不到的。有人想引他们进险地,有人却千方百计地让他们远离。
思及此,江泫一时有些沉默。
他知道,乌序一定不会再回净玄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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