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宗的书阁密文中记载,妖神夔听被封印至此时受了重伤,若非神格加护,当场便会湮灭。既然如此,只要天煞阵不破,就能维持永恒运转,且不论夔听能否挣脱法阵,就算它挣脱了,也绝不会有力气逃出内外层的禁制。
一旦它触碰到禁制,就会立刻惊动长尧,届时一定会被重新封印。
这就更奇怪了。坑底的东西到底去哪儿了?
偌大的山地安静异常,唯一的动静只有轻微的风声。没有肮脏的妖力、没有神格的压迫,什么都没有,干净得好像从未有妖兽在这里呆过。
江泫思忖片刻,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他直接从边缘跳了下去,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巨坑之底。在底部抬眼一看,四周的血符文挤挤挨挨,颜色鲜艳如同刚画上去的一般,看得久了甚至能感觉到它们在向下流动,恰似一片阴森诡谲的瀑布,邪之又邪,令人心神震颤、神识大乱。
江泫平静地移开目光,脚下踩着两层法阵,在坑底走动观察起来。
法阵以妖神夔听的血启动,因此江泫在其中的行动并不受影响。只是法阵煞气重,在其中呆久了,难免有些压抑之感。
他绕着坑底走了一圈,有了新的发现。坑底没有什么异常,而靠近坑底的墙壁上画着的血符文则另有玄机。出现异常的地方一共有六处,江泫凑近仔细查看,发现这些符文东拼西凑挤成扭曲的圆环,似乎封印着后面的什么东西。
碰是万万不能碰的,若是贸然触碰,有元神被震散的风险。
江泫退后几步,分出一缕灵识,朝着六个圆环一一探了过去。以他的经验来看,或许洞底地面上方几寸还悬着一张看不见的法阵,六枚圆环、或者说圆环后面封着的东西,正是此法阵的阵眼。
意识到这一点后,江泫心一沉,感觉一丝毛骨悚然的寒意从背后升起。
什么诛仙阵,竟然有六枚阵眼!
灵识安安稳稳地探过五枚,其后封印的不知什么东西都在安稳运转,同时如沉睡了一般安稳,没有血符文的阴森、没有天煞阵的煞气横生、没有锁灵阵的坚不可摧、也没有外头数道禁制逼人的威压。
它们被封在血符文后,给江泫的感觉却澄澈温和,像是世间最纯洁之物,出现在封印妖神的坑底,违和感简直让人无法忽略。然而,在探查至第六枚阵眼时,异变陡生。
前面的封印物并未拒绝他的查探,若以灵兽作比,态度称得上一句温驯友善。而第六枚的情况则大不相同,像是恶意满盈、啖人血肉的妖邪,江泫的灵识甫一探过去,就被吸食得干干净净。
江泫大惊。
什么东西,吃人灵识?!
他退到法阵中央,将心中的震惊压下去,开始分析现下得到的信息。
其一,夔听不具备幻化的能力。照封印之所的规模来看,它的体型巨大到几乎能填满坑洞,如一座小山一般,若要以肉身挣脱封印,必然地动山摇,天下世人皆知。因此,只存在一种可能性,就是它的肉身消毁了。
至于为何消毁、如何消毁,江泫还未探知到那个境界,暂时不得而知。
其二,所有的法阵与禁制都在如常运转,代表着封印之物仍在其中。夔听仍在山下,只是因为身体消毁,变成了肉眼看不见的神魂,盘旋在坑底。
这样一来,威力最大的天煞阵就失去了效用。它只能困锁肉身,没有束缚灵魂的功能。恐怕真正将夔听的神魂封印在此的,是上方这层看不见的法阵。这法阵规模巨大,六枚阵眼中五枚状态良好,唯独一枚……
思及此,江泫的动作微微一顿。
一个异常荒谬的想法突然浮上心头。
上清宗有六峰,其中五峰峰主都尚在宗门之内……唯独净玄峰峰主失落近百年,似乎正对应那枚黯淡狂躁的阵眼。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江泫立刻感觉到如有实质的寒意蔓延全身。这深洞之底似乎变成了阴冷无光的深渊,他立于其中,凝重地思考:
上清宗究竟在拿什么镇压夔听的神魂?
六峰?或是六峰与峰内所有人的灵?
上清宗急于找回伏宵,真的只是因为同门之谊吗?
如今至关重要的阵眼之一已经出现了异常,这是否意味着封印已经有所松动,夔听的一部分神魂已经离开苍梧山底了?
猜测一件一件地浮上来,一条比一条不妙。但江泫也知道,猜测只是猜测,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想办法搞清楚这几枚阵眼究竟是什么东西。
重月天陵,长尧毓竹,宗内之人对伏宵的真情不似作伪,其中或许有什么隐情。自己已经悄悄进入山底两次,为了不引人起疑,短时间内不能再来了。上去以后,可以开始着手调查镇压神魂的阵法,希望能得到结果。
正思索间,随身带着的传音玉令灵光一闪。
天陵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语气有些无奈道:“伏宵。今日有弟子入门大选的集议,你是不是忘了?”
江泫一愣。
近日发生了不少事情,他确实是忘了。洞底不见天日,他也不知道现在究竟何时何分,但既然天陵传音来催,想必五位峰主已然到齐了。
看吧,世界的尽头是工作。甭管什么妖神逃脱、什么命运脱轨,只要天没塌下来,人就要工作。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向苍梧山而去。
第15章 仙山渡来15
江泫赶到撷云殿外,远远听见一个中年男声颇为不满道:“集议迟到,实在不像话!”
声色严肃,语义低沉,光听声音就能领教到几分此人的古板,活像凡尘中浑身捆着教条礼数的酸腐先生。作为学生,自然很怕被这类人盯上,可江泫并非学生也非这末阳君的弟子,因此大步往里走,只当一个字都听不见。
绕过前庭,又听毓竹君摇着扇子悠闲自在道:“距离集议开始可还有一盏茶的时间啊,怎么算得上迟到?”
江泫掀开雪一般细碎清澈的珠玉帘,踏入室内。
议室明亮,采光极好。窗前吊着几株兰花,角落摆着几只香炉,轻烟袅袅,散着清冽淡雅的檀香。议室中放着六张矮书案,分成两批对称排布,最北方的玉台正中放着一只蒲团,长尧阖眼静坐其上,银发如雪,一派安和宁静之态。
下方的六张书案,右方从主到次依次坐着落墟峰末阳、时隐峰天陵,左方则是流林峰毓竹、浮云峰重月、玉门峰清野。
末阳一身金棕长袍,正襟危坐。看面相是个颇不好惹的中年人,蓄着胡须,一双鹰眼精明有余,显得有些刻薄。他与天陵之间空着一个位置,江泫神色平静地走上前去,撩开衣摆端坐下来,等待集议开始。
他还未完全坐定,就听末阳瞪眼道:“失踪数年,回宗门之后越发不知礼数!集议数次迟到,这次更是过分。你的峰主玉令呢?为何不佩?”
江泫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腰间本该佩着的象征峰主身份的玉令不见了踪影,略一回想,想起了它此时应当躺在浮梅殿居所内,闭关之前未曾带上,方才去了苍梧山底,被天陵急急忙忙地叫上来,竟然忘了回去取。
如此一来,的确是他失了礼数。
江泫正想开口,坐在左侧末席的清野就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这哈欠打得及时,简简单单的举动立刻将末阳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他瞪大眼睛,似乎没想到如此重要的集议之上还有人做出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当即发作了。
他言辞激烈地将清野数落了一通,穿着粗布衣衫的青年坐没坐相地趴在书案上,睡眼迷蒙,明显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显然比江泫迟到还让末阳生气,他正欲再开口,玉台上传来长尧沉冷的声音:“末阳。”
末阳立刻止住话头,向着座上恭敬地抱手一礼,道:“是,宗主。”
集议就此开始。
上清宗每隔二十年举办一次入门大选,每次入门大选的选题都不同,难度却丝毫不会下降。大选一共有三轮,第一轮验天赋,第二轮验心境,前两轮固定不变,真正的难关在第三轮。
每一轮都会刷下一大批前来参选的弟子,上清宗招收弟子最多的一届,一共有十八人,由此可见标准之严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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