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序原本皱着眉头去拉,谁知纪天一拳落到傅景灏脸上之后,他的神色一下沉了下去。适逢旁边的庾成想寻机补刀,一脚还没踢过去,便听乌序用极轻、极冷的声音道:“别动。”
庾成的身体立刻便动不了了。乌序用的声音太小,傅景灏一点儿都没听见,那边脸上血流不止的宁应却注意到了异常,刚想出声说话就对上乌序阴云笼罩的双眼,顿时耳中嗡地一响,神情肉眼可见地呆滞下来,忘了自己方才要做什么。
他呆呆地坐在地上,眼瞳中倒映着乌序深渊一般的眼瞳、苍白漠然的神情,阴森诡谲的气质缠绕于身,将他衬得如同尸山血海之中爬上来的一只恶鬼,恐怖异常。
前后不过几息时间,两个生龙活虎的人就变成了两尊死气沉沉的木雕。
纪天的耳边原本一直回响着宁应的鬼哭狼嚎声,此时那声音停了正觉得奇怪,条件反射地就想分神去查看情况,岂料傅景灏又挥出一拳。
这下是直直冲着他面门来的,厉风已至眼前,若是中了,一定会掉好几颗牙。他刚想歪头躲,冷不丁看见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傅景灏身后的乌序。他靠傅景灏靠得极近,像鬼魂一般无声无息,贴在他身后,露出两只黑洞洞的眼睛。
纪天头皮一炸,没来由的恐惧在心中冲天而起,登时头疼欲裂,瞳孔紧缩、心脏狂跳,连呼吸也被一并扼住了。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起,察觉到灵台隐有溃散之势后,什么火气、什么反击都被他忘得干干净净,脑海中残留的只剩几乎能将他就地吞噬的惊恐,然而身体僵滞,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就是这一僵,让他来不及躲开傅景灏的拳头,被狠狠打飞出去。
这一拳落到实处,当真打掉了纪天几颗牙,还带出了一串飞溅的血弧。谁知那纪天倒飞出去之后落了地,就再没爬起来,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如同昏过去了一般。
见此情状,傅景灏心中咯噔一下,心道:“我的拳头不至于能把人打成这样吧?!”脑海中的热血霎那间冷了大半,搓了搓带血的拳头,又跑了几步上前查看情况,见那纪天仰面躺着,神情僵硬、瞳孔呆滞,一动不动地望着天。
自己不可能一拳把人打成智障,肯定不是他的问题。傅景灏这才注意到了其余两人的异常之处,回头道:“阿序?”
乌序站在几步之遥,瞳中漆黑的雾气翻涌一阵,面色冷凝,在转向傅景灏之后,又变成了纤细无害的浅笑。
傅景灏一下站起来,手忙脚乱道:“阿序!不能用啊!”
乌序视线慢慢扫过他脸上的红肿和淤青,最终凝固在他嘴角的血痕上。半晌,他轻声道:“他打你了。”
傅景灏道:“我也打他了!”
乌序道:“这不一样。”
傅景灏可劲儿地抓了抓头发,道:“哪儿不一样?你对他们用了什么,怎么都跟傻了一样?”
乌序的视线微微一偏,道:“他们都该死。”
这一句给傅景灏听出了一身冷汗。他放下了捂头的手,上前几步握住乌序的肩膀,郑重其事地道:“我不疼!一点儿都不疼。他的牙被我打飞好几颗,比我还鼻青脸肿,就算算上他欺负你的份儿,我们也扯平了。”
乌序却道:“扯平?”
他的视线定在傅景灏面上的伤口上,瞳中又渗出几分冷意。傅景灏心中暗道不妙,立刻放下了搭在乌序肩膀上的手,转而严严实实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声音闷闷地道:“扯平了。你听我的,阿序,我可以随便揍他们,但是你不能这么做。”
乌序道:“我不这么做,你会受伤。”
傅景灏道:“你管我受不受伤干嘛呀?你应该多管管你自己,别被人欺负到头上了都不出声。声是一定要出的,只是不能这么出。你可以像我这样把他们狠狠揍一顿……不对,你不擅长打架,那我来!”
他放开蒙在脸上的手,神色严肃道:“以后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哪,要是碰上有人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我,我把他们挨个都好好收拾一顿。但是,不对敌人,你也不能用你那个了。好不好?”
乌序仰头看他,眼底泛起一片小小的涟漪。他神情让人有些捉摸不透,良久后垂下眼帘,安安静静地道:“好。”
傅景灏如蒙大赦,立刻松了一口气,又道:“那现在解开他们,好不好?”
乌序道:“好。”
话音未落,身后就重新传来了宁应的鬼哭狼嚎声。纪天从地上一跃而起,心脏狂跳,指着傅景灏道:“卑鄙小人!”他全然记不得自己曾被乌序盯过,只知脑子一顿,醒来之后便躺在地上,认为一定是傅景灏使了什么卑鄙的秘法,起身便骂。
然而这下骂出口,转过来的傅景灏面上已不见了怒容。他神色平静地站在乌序身边,斜过来的视线不到一眼又迅速移开,仿佛十分瞧不起他。
庾成见纪天鼻青脸肿的惨状,心头怒意高涨,打定主意要乌序吃到教训,道:“走!去见末阳君!”
傅景灏哼道:“走就走。你肩上这只鸟还挺好看的……怎么不会动啊?假的吗?——哎哟!”后半句是对乌序说的。话音未落,那只云稚鸟便冲着他鼻青脸肿的俊脸狠狠地啄了一下。
现下那云稚鸟被挂在高处,望下来的眼神仍然十分不屑。傅景灏心想:“阿序的眼光不好。怎么挑了只脾气这么差的?”
座上江泫却稍稍有些愕然。背后的宿淮双应道:“确有此事。我昨日托阿序有空下山的时候帮我留意一下。”
温璟按天陵的意思上前检查过乌序的玉令,向座上道:“今晨确实下山过。”
那么,庾成所说私自拘养灵兽乃是无稽之谈。自己峰内的弟子空口污蔑同门、还私自斗殴嘴硬不认,再加上一条尚未被核实的围堵同门意图不轨的罪名,让末阳的脸色几乎黑成了锅底。然而最后一条已经无关紧要,在庾成得意洋洋地说出“他是巫”这句话时,末阳心中原本的恨铁不成钢通通散去了。
未曾想到他们为自己准备了这么一遭,江泫愕然之余,神色更是不悦。
自己的弟子,天不亮就下山给自己挑礼物,路上还遭人堵截污蔑,一路闹到了末阳前头,甚至被点名道姓地说是“巫”,其中轻蔑歧视之意不言而喻。
再好的地方也总会出几个渣滓,江泫深知这一点。这是行运世间的铁律,就连江氏那样的地方都逃不过,在上清宗更是正常。但下头犯事的都是小辈,过错方还是落墟峰的小辈,怎么处理要看末阳的意思。他向来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极重道德礼教,想来不会从轻发落,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一说。
江泫冷声道:“他们找过你几次麻烦?”
乌序道:“四次。”
“都是为何?”
“让云青师姐回心转意。”
末阳重重地斥道:“荒唐!”
他从座上起身,几步走到堂下,厉声斥问道:“尔等可知巫族血脉之力作何用处?”
三人见他走下座来,个个都惊得魂飞魄散。原本就应庾成说错了话战战兢兢,此刻被近前末阳的威仪与灵压一震,心乱如麻,一句谎话都说不出,抖抖索索道:“弟、弟子知道……”
“知道?”末阳坚沉如铁的声音在议室内回荡,“你们如此欺负到人家头上去,他又可曾对你们动过手?”
闻言,傅景灏心中一紧,低头绷紧了神色,不露异样。乌序跪在他身边,竟然颇为镇定。
庾成和纪天被末阳的怒气吓得手脚僵硬、脸色惨白一片,然而宁应却是微微一愣,似乎回想起了一点苗头——下一刻,他面上又闪过木偶似的呆滞,极短一瞬就回过了神,与同伴一道哭丧着脸摇头,直说没有。
末阳道:“没有便好。如此品行,实在枉为上清宗弟子,有负师长教导!”他一挥金棕色的长袖,三人腰间悬着的玉令瞬间化为齑粉,又听他在头顶咆哮道:“即日起逐出上清宗,滚回你们自己家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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