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表现在还在商南淮那放着。
想起这是邵千山送的,商南淮就烦,但想起沈灼野戴了它这么些年,又下不去手扔。
时至今日,商南淮终于隐约理解,人对某些旧物的复杂情感。
但当时不一样,当时他看沈灼野家,到处都好像写着“邵千山”三个字:“这电视也是姓邵的送的吧?”
商南淮要是没记错,那次沈灼野的剧爆了一部大的,给邵千山挣了八位数。
邵千山送了沈灼野个八千块的电视机。
沈灼野说:“送你。”
“……”商南淮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得把他清理掉。”
沈灼野知道,沈灼野看了一会儿电视机,说:“我清理过。”
清理过几遍了,但还是有遗漏。
沈灼野最近睡不着,去医院看,医院说他有重度焦虑,还有些别的问题,给他开了些药。
沈灼野在不拍戏的间隙吃,吃了就没那么难入睡,但记忆也变得模糊不清。
他认为商南淮说得对,他找个时间,再清理一次:“吃月饼吗?”
商南淮不像他,吃什么都不胖,商南淮做体重管理要做疯了,看着糖油混合物就绝望:“不吃。”
沈灼野点了点头,回去继续吃自己的月饼。
……
窗外阴云密布,打了两次闪,开始下雨。
扫拖机器人把地弄干净,商南淮也把大面上擦得差不多。
商南淮涮了抹布,洗干净手,挽着袖口回来,看见窗户。
窗户外的食盆早就空了,两年没人添水添食,没有鸟再飞来吃。
外面暴雨倾盆,白亮的雨线叫风一卷,像是鞭子,抽在不回家的人身上。
有某个瞬间……商南淮在窗户里,看到的不只是自己的影子,也有坐在那吃月饼的沈灼野。
商南淮意识到,他在看自己的记忆。
这两年他时常这样,沈灼野就是有这个本事,仿佛烙在人的潜意识里,鲜明深刻,动辄跳出来。
这种人怎么可能不火。
不拍戏的时候,沈灼野身上的气场极度内敛,垂着睫毛坐在桌边,捧着月饼慢慢咬,仔细咀嚼,吃完一口再吃下一口。
商南淮看着他微微鼓起来的一侧腮帮,压住了相当离谱的、揉一揉对家那一脑袋小顺毛的冲动。
“沈灼野。”商南淮叫他。
沈灼野停下咀嚼,抬起头。
商南淮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没事。”
他本来想问沈灼野,下回再有这么多吃不完的月饼,要不要索性一起过中秋。
但一则这事要叫人看见了,大半个圈子都要翻天,二来商南淮又不能吃月饼,看着沈灼野这么干吃不胖,难免要气出病。
所以商南淮并没这么问他。
两年后,商南淮站在这里想,自己当初为什么不这么问。
说不定他问了,沈灼野就不会杳无音讯地消失两年。就以这小豹子的乖样,说不定会因为过于守信用,每个中秋暗中潜回来送月饼。
商南淮现在意识到这件事,也并不止意识到这件事。
炸雷闷响,一道白亮闪电扎进厚重云层,雨骤然倾盆,浇去沈灼野在窗户上的影子。
商南淮站在沈灼野的住处,看着空荡荡的四壁。
他在当时并没细想,在人生里剜去邵千山,对沈灼野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个地方空了。
“沈灼野。”商南淮试着排练,“跟我回家吗?”
第55章
这房间里自然没人会回答他。
商南淮觉得自己好笑, 摇了摇头,扯了把椅子坐下。
这房子到他手里之前……沈灼野清理得太彻底,连台能打游戏的电视都没了, 这么空着, 比之前还无聊。
商南淮摸出手机, 打开购物平台刷了一阵, 买了一堆东西。
地址就写沈灼野的住处, 到时候叫助理过来,把该有的家具家电接了,再收拾收拾。
等人回来, 直接就能住。
商南淮看了看外面滂沱的暴雨,忍不住琢磨, 等明天雨停,要不去给沈灼野买盆仙人掌。
这屋子里实在缺点生机,弄出点绿色来, 心旷神怡, 对身体也有好处。
他先帮忙养着, 回头送沈灼野。
教教小豹子什么才叫扎人。
……
“宿主,宿主。”
系统跟庄忱一起打游戏:“沈灼野会答应吗?”
他们跟着商南淮回家, 跟着商南淮进门,现在正待在沈灼野的卧室。
鬼魂打游戏用不着电视机, 直接找面白墙, 弄出个投影就行。
天还没黑, 现在没到闹鬼的时候。
打游戏不会被发现, 打完了, 记录也不会留在游戏机上。
庄忱正在用精灵球捉一只火伊布,听见系统的问题, 放下手柄想了想:“不会立刻答应。”
沈灼野有自己的生活——虽然那大概也不能完全算是“生活”,但彻底清理掉邵千山的痕迹后,沈灼野依然在这个房间里住过一段时间。
并没什么不适应的地方,也没察觉到不方便。
邵千山送的那些东西,其实原本也是放在那里摆着,做个样子。
沈灼野平时本来也很少能用得到。
如果不用拍戏、不用跑通告,沈灼野的生活其实相当规律。
规律到有点乏善可陈,在沈灼野的日程表里,其实还有一大段时间的内容是“发呆”。
沈灼野不知道这些时间可以用来做什么。
跟了邵千山以后,沈灼野就没有过真正的休息,他恨不得把二十四小时全填满,来报答邵千山。
有通告就去跑通告,没有通告就去上课,上课的老师都没时间,那就去自己学习提升,锻炼业务水平。
怎么会有时间闲着,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沈灼野只要一闲下来,甚至睡觉不小心睡过头,都会被铺天盖地的负疚感吞没。
“怎么会这么想。”给他开抗焦虑药的医生语气很温和,循循善诱,“有人这么要求过你?”
……没有,但邵千山给沈灼野这样的暗示。
邵千山会暗示沈灼野,自己挑中他,栽培他,的确受到了不少的压力。
如果沈灼野表现得不够好,就会影响邵千山作为经纪人的含金量……就会让人诟病邵千山,认为堂堂金牌经纪人看错了人、押错了宝。
沈灼野对着医生,张不开口,说不出这些回答。
他甚至无法完全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些暗示潜移默化,被邵千山种在他脑子里,成了看不见的荆棘。
这些荆棘尖锐,扎得他血肉模糊、皮开肉绽,却全不知缘故。
医生试着引导他理清思绪:“你小时候,也会有这一类倾向吗?”
沈灼野坐在椅子上,攥着病历,被问得茫然。
他小时候……有没有倾向不重要,这些时间都得用来打工。
他要钱吃饭——沈灼野什么都干过,给人家修房顶,修车,通火炕的烟道,去废钢厂扒没锈透的零件换钱。
日子过得最舒服的一段时间,他在农场找了个活,给人家看几千亩地的玉米。
用不着干什么,主要工作是盯着收割机、翻地机,别叫游荡的小混混偷拆零部件去卖。没事多绕绕,轰一轰鸟雀,别叫它们吃粮食就行了。
这份工作的终结,是那些人在他暂住的窝棚里,发现了那笔丢失的书款。
沈灼野那天根本没回去,那段时间老有不三不四的人绕,盯着那几台当时还相当金贵的收割机,沈灼野干脆睡在了车库。
书款在砖头底下被翻出来,厚厚一摞,拿塑料纸裹着。
沈灼野就这么丢了工作,也辍了学。
没人再要他干活,地方本来就不大,消息很快就能传遍,谁都不敢要手不干净的小偷。
甚至有不少丢过东西的,半怀疑半抵触,风言风语传出一堆,看见他路过就警惕地锁紧窗门。
于是沈灼野四处游荡,实打实当了三、四年的小混混。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