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地球,也没有人。
当时的他以为那是一场戏,是他那个该死的渣爹一手策划的想把他逼疯的一场戏,他对着前来查看的医生大吼大叫,挥舞的手在剧痛中扯掉了面前的花帘布。在他不可置信几乎疯癫的眼神中,医生的毫无感情起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说,雄虫阁下,没有谁会为了一场戏牺牲这么多的鲜血和性命。
谢桑不记得当时他都说了什么骂了什么,他只记得他的情绪很激动,他的体内像是装着一个被点了火的煤气罐,当温度达到临界点的那一刻,从体内汹涌而出的愤怒和怨恨就会让他爆体而亡。
瓶瓶罐罐全部打翻,碎玻璃溅起划破了他的脸颊,唯一能活动的右臂随手抓起东西见“人”就扔,一地狼藉中他看见了法兰克。
法兰克掀开营帐,在血污的味道中背着天光朝他而来,宽厚的大掌瞬间制服了他乱动的手臂,锐利的眼眸一扫落在他被针头划出细长伤口的手背。
那天他手背上的伤口是法兰克亲自动手处理的。手上的刺痛缓和,谢桑弯了弯指头,他鼻尖仿佛闻到了碘酒血污潮湿腥气的味道。
谢桑漆黑的眼底扫过些许亮光,他熄灭了床头的小夜灯后扯过被子裹紧了自己。他没有闭眼,他想到了法兰克对他的解释,他说,他没下药,也没有随身携带春|药的习惯。
许久,一声轻嘲在寂静昏暗的房间中响起:“真|他|妈的就是个傻子。”
他有点相信法兰克的话了,他没有下药,毕竟蠢到连这种大好机会都不知道把握的家伙大约是做不出下药的事情的。
第097章 我知道你在装睡
紧闭的房门发出咔哒一声后从内打开, 门口执勤的士兵扭头看着开门的谢桑,扬起笑容问好:“谢桑阁下, 早安。”
其实说是早安并不合适,因为太阳早已经高挂,就在刚刚已经过了十点一刻。
谢桑无甚兴趣地瞥了士兵一眼,他眼底虚浮着两抹青黑,那是没睡好觉的常见的烦躁。谢桑的五官偏向锋利的美感,像是未曾打磨棱角分明的原石, 双瞳漆黑如墨,皱眉的时候隐隐透出些许阴鸷。他的脸色绝对算不上好看,看着站在门口笑容满面的士兵,没有说话。
看清谢桑眼底的烦躁,士兵脸上的笑容微僵硬:“谢桑阁下, 早饭已经备下了, 医生嘱咐您一日三餐需要按时, 请您照顾您的身体, 您……”
谢桑抬了抬手,皱着眉打断了士兵的絮叨, 他的后脑勺和前额突突地疼,士兵的声音在他耳中像是聒噪的苍蝇。他抬手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抬脚往盘旋楼梯走去, 见状士兵知情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谢桑此刻的心情很糟糕,昨天夜里他莫名其妙地失眠了, 辗转反侧死活睡不着, 几乎天大亮的时候才终于有了睡意, 早上十点忽然惊醒,满打满算睡了才不到四个小时。糟糕的睡眠让他根本没有进食的胃口, 可是娇贵脆弱的胃却经不起他的折腾,不过是晚了一两个小时吃饭,腹中就升起一股灼烧感,让他忍不住作呕。
谢桑抓了一把头发,低低咒骂一声,眉眼耷拉着拖脚走下楼梯。
饭菜的香味刺|激着味蕾,谢桑无甚兴趣地朝着餐厅走去,懈怠疲倦的眼眸微微掀起,下一刻他的眼眸忽然睁大了。
只见沙发上早该出门的法兰克端端正正地坐着,他手中拿着一份资料,神情肃穆,应该是在处理公务,听到谢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聚。几乎是立刻,法兰克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起身朝谢桑走去。
“煮了粥,你饿了太久吃点流食垫垫。”
耳畔低沉的声音响起,那双宛如蓝宝石一半的眼底映出他的身影,谢桑忽然想到昨晚。昨晚法兰克站在他床边也是用这样一种眼神看着他的吗?
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说不出是什么,像是被什么东西碰了碰他的心脏,很轻很柔,当时难以察觉,却在滞后的某一刻泛起了痒。
谢桑看着自然而然帮他拉开椅子的法兰克。生平头一次,谢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之间仿佛回到了下|药之前的关系,可这似乎又只是表面,他们此刻的关系更加微妙,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牵连勾扯甩不开的感觉。
习以为常的话到了唇边又被吞咽回去,谢桑忽然发现他和法兰克之间的交流刨除了侮辱和咒骂,可怜的几乎找不到寒暄的话语,一句简单的问好寒暄在他们的关系中显得格外的突兀,甚至到了荒谬的地步。
因为片刻的怔忪,谢桑脸上烦躁阴郁的神情散去,他抿着唇,在法兰克的视线中一声不吭地落了座。
厨房内早已经准备好早饭终于派上了用场,一如既往的还是粥,但是这一次加了一点小菜和几个精致的包子。
法兰克在谢桑身侧落座,他们之间隔着一个位置的距离,这个距离很巧妙,不会太近显得冒犯引起提防警惕,也不会太远显得疏离冷漠,他低声开口道:“医生说你的肠胃依旧很虚弱,所以接下来的两天依旧得吃流食。”
谢桑并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他像是故意忽略说话的法兰克,他拿起勺子朝飘着热气的米粥伸手。
下一刻谢桑的视野忽然出现了一只大手,一个盛着五六颗小药丸的瓶盖被放在桌子上,不偏不倚在他和米粥之间,谢桑抬眸,法兰克给他端来了一杯水:“胃药要饭前吃。”
谢桑握着汤勺的手微微一顿,他认得面前瓶盖里的小药丸中的一两样,有三种都是他这三天吃的,其他两个白色的应该是昨天医生新开的药。
腹中的灼烧感越发厉害,似乎是在催促谢桑赶紧吃药,看着端着杯子朝他递来的法兰克,他放下汤勺将药丸倒入口中,拿走了法兰克手中的水杯,仰头喝了一大口。
喉结滚动后一瞬将药丸全部咽下,谢桑抬手正打算用手背擦去嘴角的水渍,面前就多了一方白手帕,谢桑抬眸,只见法兰克拿着手帕望着他。不知是不是灯光原因,谢桑觉得法兰克的眼睛格外地亮,他眼底散开的光莫名其妙地让人不敢看他的眼睛。
谢桑别开了眼,他没有接过手帕,用手背抹去嘴角的水渍。
谢桑重新拿起勺子打算喝粥,又一次被拦住了,他漆黑的眼眸看向又一次阻拦他的法兰克,眼底流露出来的不满像是在讨要一个说法,他的语气算得上好:“又要做什么?”
法兰克并没在意谢桑的语气,他唇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指了指腕上的手表:“吃完药以后得隔些时间才能用饭,这是医嘱。”
谢桑皱眉,他觉得法兰克实在是管的太多,他之前胃疼的时候胡乱塞一把药咽下就吃饭也不见得出了什么大事,他砰的一声把勺子往桌子上一摔,双手抱胸靠在椅子上,冷冷吐出一句话:“真|他|妈的麻烦。”
法兰克好似充耳未闻,看着虽然嘴上说着麻烦满脸不耐烦但还是乖乖等着的谢桑,他唇角的弧度漾开,口中的话仿佛哄小孩一般:“耐心等十分钟就好。”
谢桑靠在椅背上烦躁地低低咒骂了一声,皱着眉朝法兰克瞪去一眼,带着燥意和不满的视线在看清法兰克脸上的神情时骤然一收。
一身军装板正严肃的上位者唇角带着温软的笑意,那颗宛如蓝宝石一般的锐利眼眸好似化为了两汪澄澈碧蓝的湖水,谢桑口中的不满蓦然一顿,他像是被法兰克的眼神烫到了一样倏忽移开了视线。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明明没什么太大的表情起伏,可是眼角眉梢却露出的压抑不住的喜气,仿佛一瞬间从内到外焕然一新。
一把年纪了还笑得春心荡漾!
低低在心底骂了一声,别开眼的谢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露了怯,这个认知让他心里腾地冒出了火气,他抬起头径直朝法兰克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刻意放粗的声音故作凶狠:“他妈的好了没有啊?!”
法兰克看了眼手腕上还剩下一分钟的倒计时,抬头,面前的雄虫瞪着眼睛仿佛在和他比谁眼睛更大,他的模样莫名让法兰克想到了小狗,他压下忍不住再次上扬的嘴角,按掉了计时器:“十分钟到了,可以吃饭了。”
闻言谢桑像是打了胜仗一样朝法兰克扯了扯嘴角,拿起勺子享用这份等待许久的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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