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楚的京都重又恢复至往日的平静与繁华中,他们依旧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于是这批留下的人又走了近一半。
半月过后,乌戎使者在京都拥挤的学子浪潮中,等到了来自他们王的回信。
此时,正是会试的前一天。
京都之中处处可见背负着书箱要入住的学子们,或贫苦或富贵,他们的面上都带着一股让人眼前一亮的朝气,抬手交礼的瞬间,就仿佛平添了几分熟稔。
他们交谈,说着许多他国使者不是很能理解的话语,看着天楚学子们偶然爆发的激烈挣执转眼又能拱手含笑告辞,盯着脑门上的茫然,他国使者们面面相觑。
他们的国家只有寥寥几个学用了中原王朝的科举制,而很多小国,并没有深厚的底蕴与倾动整个国力来举办这样一场科举的能力,他们看着身边突然变得陌生起来的京都,突然感到一股没来由的恐惧。
无力感如影随形,恍若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大手掌,挡住了他们的前路。
乌戎使者站在客栈的二楼,透过半敞的窗户将街道上流动的一切都看入了眼中,为了探得最新的消息,他们花了大价钱住在京都最富有盛名的醉霄酒楼。
乌戎使者不用开门看向醉霄酒楼之内,就知道在酒楼之内高谈阔论的公子们,要比外面随着人流向前的学子们还要意气风发。
世家的底蕴厚如磐石,而天楚王朝的皇室,是天下一等的世家。
天下的底蕴,就是他们的底气。
乌戎使者关上了窗,捏紧了王的回信,他对着镜子正了正衣冠,面上是说不出的肃穆,好似要去做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
……
皇宫之内,楚千泽眉心微蹙,视线掠过奏折上通篇的水话,心中愈发不悦,朱砂划过,毫不顾忌上奏者的心绪。
反手拿过下一本,却没有当即打开,指尖在封面上轻点了点,他下意识要向一旁看去,视线却是落了个空。
往日熟悉的身影所处的位置,空空荡荡。
楚千泽唇瓣微抿。
会试在即,谢辰再如何看高自己,也不会去打无准备的仗。
从那日出宫撞见乌戎使者,他再未进宫。
楚千泽反手扣住奏折,心道:宫中典籍无数,若是想要备考,他还能缺了他的书册不成?
这般一想,心中郁气又重了一分。
恰在此时,太监通报乌戎使者求见。
许久没听到这个使者的名讳,楚千泽慢了一瞬才想起这位,凤眸微微一眯,想到那日谢辰出宫时与对方说过几句,当时还留心等了几天,转眼就抛至了脑后。
他一开始就没准备再见西域的这些家伙。
乌戎使者今日正撞上帝王心情不那么好的时候,可念及某人,帝王眉眼微垂,还是让太监将乌戎使者带了进来。
楚千泽只抬眸打量一眼,无声波澜的收回了视线,他能见对方一眼,完全是因为谢辰曾在宫门外与其说过几句话。
这般想着,楚千泽低首翻阅新的奏折,淡声道:“那日定国公世子与你说了什么?”
乌戎使者行完大礼之后正犹豫着要不要起身,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下意识又重重的磕了下去,以为天楚皇帝不悦他窥探帝心。
他努力让语调保持镇定,将那日与那位公子说的话如实复述了一遍,因着自己的私心,话里话外还偏袒了几分让他极有好感的那位公子。
语落,乌戎使者能感觉到从头到尾无视他的帝王,终于抬眸,将注意分出几分放到了他的身上。
这种感觉恍若沁着寒意的水,无声无息间就能让人窒息。
楚千泽单手半撑,手指支着脸,极具威仪的凤眸尾端似乎掠过一丝笑意,转眸再看向跪在下方的乌戎使者时,又悄然冷淡。
“所以,乌戎王告诉了你,孤究竟喜好什么吗?”
乌戎使者恭敬递上手中的回信,这封不知跑死了多少只马匹的回信,几乎要被他紧张的捏出折痕。
“王说,西域愿世代臣属于中原王朝。”
乌戎使者将头又向下压了压,有种莫名的情绪让他浑身颤抖,也许是因为手中的东西,决定了历史的走向。
而他,却是其中关键的参与者。
是啊,还能有什么最得当权者的欢心,自然是忠心不二的臣属,任何讨好,都比不得无边的野心。
西域乱了太久,而乌戎撑不住其余小国的群起而攻之,此时强势的情态维持不了多久,而当乌戎国灭的时候,就是西域彻底混乱起来的时候。
乌戎没了,它拿下的西域国土还在,到了最后,恐怕谁都想要去做一做最后的西域王。
乌戎王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楚千泽眸色幽深,他平静抬了下手,身旁随侍的太监总管弓着腰将回信递了上来。
纸张摊开,楚千泽一目数行的看完了,他沉吟不语,随手将其夹在指尖,点出其中一点,“乌戎二王子作质还不够……”
他说的清淡冷酷,转口似乎要说些更危险的话。
乌戎使者竖起耳朵,紧张的等着后半句,却在一阵莫名的沉默后,他听到帝王似乎轻笑了一声,“也罢,也算是投了孤的喜好。”
帝王愿意为这罕见的愉悦,松些口,与其眼下为难这个小小的乌戎使者,他更愿意与未来的西域王谈。
语罢,帝王漫不经心挥手让人退下。
乌戎使者来时一步一顿,走时却是几步并作一块,直到彻底脱离皇宫,他才瘫在了马车内,后背的细汗已经发冷,凉了整个身子。
……
而一月之后,天楚会试放榜之日,天楚的大军铁骑也踏上了西域的疆土。
西域彻底乱了。
西域除乌戎之外,谁也没有想到,天楚最终选择了乌戎,但战争真正开始的时候,他们才若有所悟,恐怕在那位天楚新帝的眼中,西域这块地方只适合有一个主人。
而那个帝王,只会低头与西域王交流。
战争没有太多波及于天楚本身,遑论王朝中心京都所在。
这里的比起之前,要更加热闹,当军队开始征伐的时候,文人的机会也同步降临。
老臣们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了。
但这一批的进士可以。
放榜从低到高,今日围拢过来的人要更多,很多人不知道在等些什么,他们中间有许多都传读过京都解元——定国公世子的考卷,即使明知道这次会试绝不会再如上次将考卷轻易流出来,也依旧抱着几分不切实际的渴盼。
于是不少人哪怕在知晓了自己的名次后,依旧不肯离开。
越发拥堵,以至官兵都被惊动,差了人前来看护。
知道前三甲的名单出来,高居顶端的名字映入眼中,突来的喧哗声几要掀动这片天地。
这次许多报喜先生早早就准备好,可没有一个跑的过定国公府来探消息的下人。
徘徊许久的定国公在下人激动的报喜中,畅快大笑,中气十足的笑声穿透了定国公府,让整座定国公府都热闹了起来。
而当定国公止住笑意后,终于想起来正主,他招来人询问,“世子呢?”
那下人茫然摇头。
四下问了一圈,似乎谁都没看到世子的身影。
定国公纳闷不已。
而此时圣上寝殿之中。
定国公府众人如何都寻不得的世子,松了簪冠,满头发丝倾覆在了圣上膝弯,微阖眸眼,眉眼压不住疲怠感,如桃花恹恹收拢花瓣,让人心下一软。
他就这般懒洋洋的躺在圣上腹前。
楚千泽动作不是很流畅的为谢辰按压额穴,玉白长指力道轻缓,半身墨发慵懒垂泄,随着他的动作在扫过谢辰鼻骨脸侧。
谢辰受不住痒,伸手揪住了一缕。
楚千泽微微低头,“我看了你的答卷,你莫不是将这百年来所有能看的都看了一遍?”
会试结束,谢辰也有大半月没再进宫,郁气纠在心口,却在再看到人的时候软了下来。
楚千泽见不得谢辰疲惫的模样。
谢辰咕哝了一句,“大概。”
他掀眸,轻飘飘错开这个话题,“你凭着乌戎王的一封信就松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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