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王:这些个贼书生, 果然都不是好鸟。
八月底, 阖府考生们领了乡试盘缠, 齐齐准备动身进京赶考。
大宁例, 生员一旦获得乡试资格,所在官学会发盘缠银, 少则5钱,多则1两。
徽州府重文风,虽穷但发的多, 顶格按1两发。
安庆府不大兴文,又不甚富裕,标准也定得低,大多只领得到5钱。
按大历通货膨胀的物价折算,5钱能换500文, 大抵等于现在的五百来块。
如黄五、朱有才、顾大虎之流,自是看不上这点碎银子。
要不要回徽州领钱?NO!
这么点钱还不够他们雇一趟车的。
而原疏和安庆府的山娃子就不一样了。
蚂蚁再小, 那也是肉,若是省着点花, 路上再蹭着点用,这几钱银子够他们来回路途开销了。
可怜穷鬼原小七,提议被拒,咬着袖子嘤嘤嘤。
奈何没人理他,黄五干脆慷慨掏出一锭黄的扶贫,“莫吵莫吵,我替府学给你发了。”
原疏:“你这是明晃晃在羞辱我!”
他将金子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品味了一番金钱的腐臭味。
尔后半点不客气地往怀里一揣。
加上这枚,也攒五十两了。
与周家退婚进度:(50/1500)
一想到这进度条,他喜笑颜开。
“没事,我皮糙经得住,可以让羞辱来得更猛烈些!”
黄五:去去去!
人穷果然容易失心疯,论会挣钱和会投胎到底哪个更重要。
被撵了原疏也不生气。
还抽空子给他姐姐去信一封,千叮咛万嘱咐,叫他姐姐一定记得托人替他去领这一两。
叮——与周家退婚进度(51/1500)
安庆府的考生们就没有这般幸福了。
他们舟车劳顿,哪来的回哪去,可钱搞到手又面临一个监介的问题。
那就是上头限制金银流通,所以事实拿到手的,只等额宝钞一张。
能在钱庄通兑铜钱500,但报以死,大多数钱庄都限额。
“哎呀,时秀才,这可怎么是好,今天通兑1000文,刚刚您同窗已经兑走啦!
您看您是过几日再来,还是换个店看看?”
傻子都知道,宝钞没有铜板好花。
虽说山水迢迢,背一包裹铜钱怪沉的,若是不巧被富裕同窗见着,还要被嘲一身铜臭。
可他们还是要换。
因为宝钞越来越难花了。
年成好的时候不觉得,今年两轮灾害一洗礼,买米换粮已非钱币不取。
若是捏着这张纸出门,大抵是要饿死在路上。
等几日?他等得起,乡试等不起。
开考在即,留给他路上耽搁的时间不多了。
时勇步履沉重地回了趟望江的乡下老家。
三间土坯茅草屋。
三个面黄肌瘦的孩子。
见着他怯怯的,不敢喊爹。
他媳妇这个时候,定是在地里忙活。
他一一摸了把孩子们的头,进到里间,在他们夫妻藏钱的褥子里,翻出来一钱碎银。
他犹豫片刻,叹了口气,还是细细将钱藏回去,连带着新领的宝钞。
从米缸里舀了一碗碎米,又匆匆去邻家借了几碗,这才匆匆往驿道上赶。
同窗李家的车马会经过这里,可容他蹭一个车尾去府治,这又能省下一笔。
若是途中他勤勉些,帮船公、商旅写写文书家信,大约是够到地方了。
至于到了应天怎么过活,那就到了再说罢。
不止时勇遇到这个问题。
一群考生苦哈哈约在江边结伴,一碰头发现你穷?我更穷……
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句,“难怪说一穷穷一窝,哎。”
顾劳斯将一切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晚上,他就召集他的高管们开了个紧急会议。
会议主题:爱心送考、温暖护航——徽州义商多措并举助力学子顺利乡试
他的执行总裁黄五顿时一个头两大大:……
顾劳斯现在膀大腰圆,哦不,财大气粗。
他整合胡氏同黄五的资产,成立大科(大宁科举)教育集团。
其他产业全由黄五打理,顾劳斯专攻教育版块。
他才不会说,其它的他也不会玩QAQ。
是以,卡住当下时机,顾劳斯连夜推出集团新政策——
为这一科准考生提供免费送考、免费食宿、免费文房以及免费心理辅导等等服务,直至放榜。
不止南直隶,还兼江西、湖广。
听完董事长一通超现实主义设想,黄五虎躯一震。
这得亏亏亏夺少???
他忍了半晌,“顾琰之,你是仙童转世吗?”
顾劳斯害羞一笑,“就知道你要夸我人美心善。”
黄五色变,您还真是听不出来好赖话!
“我说的是散财童子!”
顾劳斯:……
“是金子总会花光。”
他拍了拍黄五,“少年仔,开看点啦,做生意嘛,哪有不亏钱的。”
“吃亏,是福啊。”
黄五咬牙切齿,“那我祝你福如东海。”
顾悄故作惊恐状:“那倒也不必。”
眼见着青年弱不禁风,俊脸黢黑,一副要厥过去的模样。
顾劳斯“唉”了一声,深沉道,“这波亏,是为了后面赚,啧,你还年轻,不懂。”
这下不止黄五,连与会一众老管事都没眼看了。
一位老人家斟酌着劝道,“东家,挑些考生资助一下倒也没什么,权当日行一善,为咱们这些水上买卖积德,但也不必……不必如此强词夺理。”
有人领头把话挑白,其他人便也不装哑巴,纷纷点头应和。
顺便给黄五投去无数束同情的目光,一百瓦那种。
新东家虽不靠谱,但他聘的这个总管事,是真有几把刷子。
生意场上,一讲眼光,二讲手腕,姓黄的样样不缺。
真要说比胡十三少点什么,大概就是胆魄。
怎么就被个毛还长齐的娃娃压得死死呢?
可惜黄五不会读心,要是他会,定然要跳起来反驳:
你们不懂,这是来自小舅子的血脉压制!
顾劳斯也不会读心,但从管事们的眼里,他看到了不服。
这怎么可以?!他手底下可不许有不听话的兵!
顾班导分分钟开始谢氏教学秘籍实践第二弹。
“在座诸位,吃过的盐可比我吃过的米还多,怎么这事竟想不明白?”
不管理直不直,气壮不壮,气势上首先要拿捏住。
一个反问,叫老管事们面面相觑。
压住场子后不急着入正题。
第二步,先抛问题掌握主动权,磋一磋对方锐气。
顾劳斯一拍桌子,“我且问你们,做生意,最要紧的是什么?”
“自然是手段。行商做买卖,对外要同敌手竞争,对内要管人管财,这里头学问精深着,可不是你这样的娃娃能懂的。”
第一位管事捻须侃侃,姿态端得老高。
“不,应是眼光。买卖有百样,什么挣钱,什么亏本,全凭掌事的眼光。这本事可不是天生的,不做个几十年学徒,哪里学得来?”
第二位微胖圆滑,话不尖锐,但也很是自负骄傲。
“我觉得还得是和气。”
“我觉得是信用。”
……
底下七七八八,各有高见,谁也不服谁。
总而言之,就是一屋子秋后的老丝瓜——满肚子全是心眼子。
很好,第三步挑起争端,瓦解敌人内部,达成√。
正当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时候,顾劳斯慢条斯理摇了摇头。
“啧——所以说,你们活到老,也只能当个管事。”
这一声可不得了,一得罪,得罪一屋。
老管事们老脸紧皱、羞愤欲死,“不知东家有何高见,我等洗耳恭听。”
顾悄轻轻一笑,下面进入第四步,全面火力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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