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恨骂道,“哼,想娶我儿子,痴心妄想。”
数年首辅,他还能玩不过一个后生晚辈?!
蛰伏经年,也是时候,该他行动了。
老大人费劲弯腰,摸起早已燃尽的灯笼,离开前再侧首,又看了眼那黑压压的、两百多个无名牌位。
他心中再次默默起誓,师父,师兄弟,有生之年,若衡定会光明正大为你们一一题上名字!定会替你们去除污名立祠祭享,定会……叫你们奉行的道义,再见天日。
哪怕,倾他所有。
第052章
另一头, 顾情拉着顾悄跑了一阵,就歇下了脚步。
“哥哥,我……”他欲言又止。
顾悄猜到他要说什么, “嘘”了一声, “瑶瑶, 咱们今天什么都没听见。”
“可我不想揣着明白……”顾氏这一层层沉甸甸的护身符, 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
“但我想装糊涂。”顾悄摇了摇头, 笑着打断他,“哥哥虽然很弱,但也想替你遮风挡雨。你总不会连这点机会都不给哥哥吧?”
顾情敛下杏眼里的水汽, 扯了扯他和顾悄相牵的手, 许是惊怕交加, 那手至今没有捂热, 他握了一会,才低声拆台, “笨蛋,究竟谁替谁遮风,还不一定呢!”
两人对视一眼, 忽地笑了起来,继而开启了常规互怼模式。
“难怪你老吵着阿娘,我和哥哥们有的,你也必须要有。连二月二剪发祈福这种事,你也要争一争。”
“哼。”顾情傲娇争辩, “阿娘骗我,说咱们一母同胎, 一样的弱症,你须靠汤药将养, 我只要当女孩儿养大就行!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服,该当女孩儿养的明明是你才对,哥哥这身段,穿上那大红衫子,怕是宫里相人的麽麽都分辨不出你雌雄!”
说着,他还比了比顾悄身高和腰身,“哼,阿娘总是控着我吃食,就这样我也比你高壮了。”
顾·小矮子·悄膝盖中了一箭,甩袖就走。
可他们一通乱跑,兜头就是正堂,顾悄不凑巧地同一溜排的先祖灵位又打了个照面,他哭唧唧反身抱住顾情胳膊,“我叫你哥成不,咱们快出去!”
顾情却拿起架子,“出去也行,但是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不待顾悄讨价还价,不知哪间屋子里传来一阵嘶叫,就算顾悄听得出来,那只是野猫叫唤,可黑灯瞎火又阴森森的宗祠里,那声音尖锐犹如婴儿啼哭,还是叫顾悄止不住乱联想,几乎要捂起耳朵落荒而逃!
没错,顾劳斯有着那么一点点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那就是,他怕!鬼!啊!
顾悄:QAQ就算是家养的老祖宗也不行!
这时候,就算顾情要他穿裙子,他也只会点头。
“答应答应,什么都答应,哥哥爱你。”
顾情闻言,笑着专抄各种吓人的小路走,一路鸡飞狗跳,直到站在外街,顾悄依然心有余悸。
“要说话算话哦,哥哥。你那块玉,阿娘跪了一天一夜才求到,我是定要讨回来的,就说你帮不帮吧?”
“帮!”恰好,顾悄也有想知道的事情。
为什么谢昭要把他的东西送给顾影偬?
顾影偬去京城到底做什么?又为什么要来与他说那些似是而非的劝告?
如果没有刚刚那场密谈,他或许不会关心,但一想到顾老执塾口中的“偷梁换柱”“混淆视听”,他就无法不在意。
他可以接受,用他顶替顾情挡灾挡祸,因为他们是亲人,十六年羁绊相依,早已血浓于水;但他不能接受顾影偬顶替他,就算他十分惜命,也不愿意用无辜的人来以命换命。
两人一合计,刚刚好天时地利人和,当即就定下夜闯黄宅的计划。
顾影偬也确实在黄府,只是小小的院子,前后竟有四个锦衣卫看守。
顾情只得将顾悄安置在一间空置厢房,留下一句“乖乖等着”,转身融入漆黑夜色。
顾悄自然不会那么乖。
黄宅很大,但旧时宅邸都是相类的布局,顾悄好赖还在这住过半月,找一个谢昭的院子,想来不难。
他们是从后院翻进的,是以他顺着墙根,一路向南,定能找到主屋。
只是途经侧院,恰好碰上林茵,那个一直跟在谢昭左右的护卫。
顾劳斯正高兴可省事了,就见那人半边身子从假山后绕了出来,正一边擦手,一边与身后人吩咐,“不留了。”
顾悄看得不真切,月色下,他手中的帕子似乎洇着大团大团的暗污。
浓郁的血腥气即便隔着数十米,依然令顾悄止不住泛呕。
得亏他身量小,在与林茵照面前,急中生智将自己塞进了假山缝隙。
暗夜阴影替他做了最佳掩饰,令他有惊无险躲过了锦衣卫。
人走后,他顺着血气,在假山群中摸到一个洞口。
猫的好奇心催促着他进去,理智却劝他好好当个人不好吗?
纠结半晌,顾劳斯一咬牙,还是抖着小腿,摸着凹凸不平的岩壁,喵了一声。
他凝神细听,下面没有动静,这才脱了硬板底的布鞋,扔进草丛,猫了下去。
蜿蜒小道尽头,是一座私人地牢,古偶标配那种。
油灯将洞穴照得有如白昼,正中一个刑架,正挂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
就一眼,顾悄就信了满清真有十大酷刑。
甚至,他有点想念现代限制级观影标配的马赛克。
血腥气几乎冲破岩顶。顾悄很快感到呼吸不畅,甚至有种掉头赶紧跑的冲动。
这时,架子上的人却动了一下。
他抬起满是血污的脸,几乎已经不再聚光的眼,看到顾悄的刹那狠厉起来,带着捆缚四肢的铁链一起哗啦作响。
用尽最后的力气,他向着顾悄啐出一口血水。
“顾家的狗杂碎,丧家背义。”
就冲这句话,顾劳斯不走了。
那人被折磨得形销骨立,只剩个囫囵形状,挂在身上的衣服也碎成破布,脏兮兮的辨不出颜色。
顾悄根本无从判断他的身份和年纪。
“你是谁?”虽然问了也白问,但总归还是需要一个开场白。
可那人骂完,就跟死了一样,再没有任何反应。
倒是一个小小的细节,引起了顾悄的注意。
血人浑身是伤,唯有掌心处尚且完好,但表皮却看不到一丝纹路,光滑得好似一张白纸。
他小心靠近了些观察,不仅掌心,那人蜷曲的手指也像磨光的卵石,整个掌面如同粗制的人俑。
这是个没有指纹的人。
顾悄想起不久前,苏青青与他说犀皮器时提过的话。
“这器具光滑如鉴……全靠匠人凭指掌温度一寸寸打磨……”
为了印证猜想,顾劳斯又找了半天,才从血人腋下一小块地方,勉强看出他衣着的原本颜色。
那日急着找谢昭算账,他只与李玉找来的匠人打了个照面,但他记得那人穿的就是缃黄色内襟。
原来贵人南下,表面升平的寻人背后,藏的竟是这样残忍的真相。
顾悄狠狠地震惊了。
他这才意识到,谢昭还有个阎王的外号。
而他对谢阎王,一无所知。
在他愣神之际,刑架上的匠人胸腔骤然发出“嗬嗬”嘶鸣,浑身也开始抽搐起来,破损手臂上青筋像一条条扭曲的蛇,在顾悄眼前暴起,几乎要将那破损的血肉撕裂。
顾悄吓得连退数步。
却猛然撞入另一个怀抱。
背后来的这一下,直接把胆战心惊一晚上的顾劳斯吓破防了。
他条件反射,闭着眼睛双手胡乱扑腾,逮到什么打什么,皮肉碰撞的脆响接连而起,叫后面跟进来的林茵十分尴尬,急忙转头回避。
毕竟他的主子,是出了名的阴损记仇。
谢大人被家暴的场面,他这等小小五品千户可看不得,看不得!
“是我是我!”谢昭的声音却很温柔,带着些诱哄安抚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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