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煜月反问道:“他们人呢?”
长夏动作一顿,整理了一下围巾。白煜月一眼就看出那是他惯常的系围巾方式,这家伙真是个学人精。
“为了第一次正式见面,我准备了很久,但我读过的书太少了,只能借助身边的力量,就像这样——”
长夏高举双手,附在墙壁的触手扭转灯座,一层微光照亮天花板上的浮雕。
浮雕似乎按历史的轨迹进行。黑哨兵皇帝多疑且嫉妒,下令处死神母接触过的外人。这幅壁画中神母跪倒在地,空洞的双眼毫无感情。皇帝犹如怪物般占据大半副壁画,手中的刀指向之前在壁画里出现过的披白布的人、三只手的人、带刀的人,也指向神母。
“黑哨兵应该实施他处决的能力。”长夏的声音阴仄仄的,“来吧,来选择吧,我一定会尊重你的选择。只要你让谁生,我二话不说放了他。”
“首先是这位——大名鼎鼎的极光会会长——”
一道光打在一座笼牢之中。白煜月瞳孔紧缩。笼牢中赫然是血淋淋的北星乔。他的小臂不自然地反折,大概率是断了。旁边撒落军用匕首的碎片,证明他确实奋战到最后一刻。
可没几秒后,白煜月便不再看北星乔,仿佛只是轻微地扫过一位路人。
北星乔还有意识。他承认他打不过长夏,但如此狼狈地出现在小黑面前还不如让他英勇就义。更何况这是他在写信后第一次出现在白煜月面前,不说是丰神俊朗,也该是干净整洁。以敌人的俘虏方式出现,还要小黑救他,又算是什么呢?
可当白煜月真的不再看他,他的内心便拧出复杂的情绪。
“然后是这位——亚历山大岛的守塔人——”
灯光照亮一只庞大的蓝色章鱼,它扭动着布满斑点的触腕,半只身体都在压制身下这个向导,以致于举灯的触腕微微颤抖。
许是为了让白煜月看清,大章鱼艰难地扭动身躯,露出封寒的脸。他还是那副觉得一切事情都很麻烦的模样,好像身陷囹圄了也不能让他的情绪有半点波动。
白煜月一愣,心中浮出看闹剧的荒谬感。
“以及我的活动策划!桑齐——”长夏没有忘记这位小伙伴,快乐地用灯照过去。
桑齐吓得往后一退:“为什么唯独我是介绍真名!”
他察觉到白煜月的目光,某种反派自觉忽然骚动起来,又往前一步:“你真不该救我,现在你两个同学都在我们手上,后悔了吗?”
白煜月没有回答他们。
从刚才起他就陷入一种奇怪的状态,仿佛这一切不是真的,与他无关。他的灵魂游离在空气中,看着张灯结彩的长夏,只是发出轻微的嗤笑声。
长夏在孜孜不倦地讲述这个活动的历史背景,可白煜月一句都没听进去。
封寒扭头避开这恶心的章鱼。要不是他刚链接完雪国,还让雪国在链接状态死冻死了,他才不会被长夏抓过来。
原本封寒以为长夏出手,只是因为封寒把他的哨兵长嬴推进水域里,长夏要为报仇。没想到是带来做威胁小白的筹码。这下糟糕了。
但也仅限于“糟糕”,在封寒的人生里算一个大一点的波澜。封寒信仰船到桥头自然直。生活的一切就像漂泊信天翁一样,遇到风就在天上飞,没有风就在海上睡,一不留神就绕过了整个地球,一切并没有不同。
桑齐朝他走近了几步,似乎想对封寒说什么。
长夏还在喋喋不休。封寒干脆扭头问桑齐:“他到底要干嘛?”
“没那么多时间解释了。”桑齐往前一扑,利用章鱼掩盖自己的身形,“我总不会害你,毕竟我们才是一伙的。你信我,我对你忠心耿耿。”
封寒:“等我回基地后第一个就要拧下你的头。”
桑齐:“你这是恩将仇报!难道你不想北星乔死吗,至少要让他俩反目成仇吧。”
封寒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忽然桑齐沉下语气,仿佛在自言自语:“我推敲过很多次了,这次不会错的。”
此刻白煜月的通讯器微微震动,正是年知瑜敲出的暗码。长夏似乎借助了扩音器,说话有回音,年知瑜都听见了。他说他们相互配合,或许能一人救一个。
可白煜月没有理会通讯器的信号,定定地看着对岸那两人。
年知瑜暗道不好,俘虏中偏偏有北星乔,白煜月与他爱恨恩怨颇多,纠缠十年至人尽皆知,如何不能感情用事?另一个又偏偏是封寒,不仅是完全被卷进来的无辜人士,更是在亚历山大岛的学长、长官,和引路人。白煜月怎么可能对他置之不理?
年知瑜攀在岩壁上,将自己的情绪置之身外,试图判断出白煜月的选择结果,最好的结果还是白煜月能和他商量,可白煜月毫无回应。
他看向上方一动不动的白煜月,不由得有些焦灼。他踩住一个着力点,往上抓住一个坚硬的石块。
谁知他伸手的那一刻,触及了隐藏在黑暗中的透明丝线,下一秒轰天的爆破声与火光炸出,碎石四溅。
“你觉得我不会防备你们的救援?我在周围早已布下陷阱,谁敢过来,都只能迎接死亡的结局。”长夏对发生在脚下的爆炸视而不见,神情淡定地说。
烟尘散去,岩壁上看不见年知瑜的身影了。如果从这样的高度摔下去,说不定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他了。
“不仅如此,你也不可能击倒我的同时救下他们。不过黑哨兵的反应速度到底有多快,能不能快得过处刑台的电流,我很乐意知道。”长夏继续道,他念出白煜月的昵称时甚至有些柔和,“小黑,你能做的,只有选择。”
白煜月再扫了一眼北星乔。在过往人生里他们有无数次对视,怀着秘而不宣的承诺。但在性命攸关的时刻,白煜月的视线却如海燕亲吻浪花般掠过。北星乔内心某根弦霎时崩断,他宁愿那是恨的眼神,也不想有一天他们沦为平淡。
章鱼扭动了一下身姿,将封寒半个身体露出来。他的衣服和皮肤都覆盖了一层化不掉的白霜,这在温暖的室内很是异常。
封寒怔怔地与白煜月对视。学弟面容似寒霜,但谁都看得出他此刻怒火滔天。封寒毫不怀疑白煜月抓到罪魁祸首后,会开枪直至把一箱弹匣打空。
封寒本有千言万语,但隐秘的心事使他缄口不言,宛若毫无防护地走钢丝,要么成功抵达对岸,要么摔得粉身碎骨。
长夏一直在北星乔身边徘徊,不紧不慢,仿佛胜券在握。
桑齐在封寒身边,似乎履行着自己看管俘虏的职责。他在和雪国一战后身上多处骨折,打了激素裹了绷带才能暂时维持行动。
乍一看他似乎回到与白煜月初见的场景,将自己裹在白布里,将阴谋藏在心里。
他看着白煜月与封寒间如有实质的目光,心潮霎时波涛汹涌。
他想起当时在亚历山大岛逃跑的场景。
他被白煜月捅了一刀,掉入冰缝,慌不择路地逃跑,暗恨他一定要回到基地让世因法把黑哨兵抓起来。
谁知一拐弯就看见了悠闲得宛若在散步的封寒。桑齐顿时龇牙咧嘴:“我肯定有办法将消息传回去!”
“别紧张,我是来留你一命的。”封寒说道。
桑齐冷笑道:“你干嘛?现在想讨好我?晚了!”
封寒:“你以为你把黑哨兵的消息带回去后,第一个死的人是谁?”
桑齐:“不可能是我吧……”
封寒:“黑哨兵变稳定需要‘食物’,长嬴我虽然没见过,但我也知道他一定比你强。所以最实惠经济的用法,就是把身为胎莲法的你做成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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