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急急如律令(173)
往日里为了这个,她不知受过薛锦多少气,还得好颜相对。
“锦妃,你没想到会有今日祸事吧?”皇后也懒得再装下去,单刀直入道,“真不知道你还能这么轻狂多久?”
“臣妾轻狂了么?”薛锦面无表情道,“想必皇后在这事儿里推波助澜了不少吧。”
“此言差矣。”皇后朝她靠近几步,“你自己做的事,难道还需要我推波助澜?”
“不知臣妾做错了何事?”说着,薛锦那双美艳的眼睛,不卑不亢地与皇后对视。
皇后道:“不是你下毒毒害皇上,怎么会有今日?”
薛锦没有回话,淡然地看着她,想看看她还能说出什么话来。皇后跟她离得极近,二人对视间,薛锦那份淡然又在无形之中占了上风,让人恼怒。
皇后一甩衣摆,转过身背对她,接着道:“你以为有薛长峰在,皇上就不敢动你了么?弑君之罪,岂可恕之?”
“弑君?薛锦愧不敢当此罪名。”
皇后微微侧过头,斜着眼不屑地看着她道:“锦妃当真忘了?两月前,皇上突如其来的重病?”
“即便当时用药有误,那也是徐太医的罪责,跟臣妾有何关系?”
“徐太医都已出首,锦妃何须在此忸怩作态。”皇后说着,语气突然温柔了许多。她不紧不慢地走回到薛锦身后,欺身靠近,在薛锦耳旁道:“我知道,你是为了给薛长峰时间,好把杀害我儿之事嫁祸给商戌。但谁又知道,锦妃心狠手辣,干脆想害死皇上,好犯上作乱?皇上被诊出中毒之兆,这两月以来,每日的补药里皆多了这么一味毒物……徐太医经不起拷问,将妹妹,招了个一、干、二、净。”
“皇后娘娘心如明镜,竟也有这胡言乱语的时候。”薛锦说着,眼神里藏着一丝凶恶,配着她清冷的脸,旁人看到真会生出几分畏惧。
皇后跟她相处多年,早已知晓薛锦这副面孔下面藏着的毒辣。事情一如皇后的算计,发展极为顺利,这让她打心底里的得意。也不管薛锦是否否认,皇后自顾自地往下说:“可惜啊,若是祭祀那时,黎近和黎玊一并死在北麓山了,现下也不用这么多事了。”
“果然是你做的。”闻言,薛锦突然转过头,狠狠地盯着皇后的脸。
薛锦的反应正如她所预料。只见她伸出纤纤玉指,用力捏住了薛锦的下巴,手指上关节都因用力而泛起白色。薛锦这张脸生得倾国倾城,难怪皇帝喜欢,也难怪她两个儿子都长相俊美。
所以才越更让人萌生恨意。
“是我做的又怎么样?”皇后低声道,“你对黎尚不也痛下杀手?你们自以为瞒天过海,让商戌顶了罪,但我知道,一定是你!”她说着,狠狠甩开薛锦的脸,指着她骂道:“是你!是薛长峰!倘若黎尚不死,储君之位定然是他的!”
约莫因气急,皇后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薛锦的脸被这一下大力甩得侧了过去,她听着皇后的控诉,脸上竟带起几分笑意,慢慢回过头,死死地盯着皇后道:“可是逝者已逝,储君之位谁还能说得准呢?皇后娘娘还是节哀吧。”
“薛锦,”皇后深深地呼吸着,试图让自己显得更平静些,“等到黎江登基那天,我一定让你好好看看,你这两个儿子,会是个什么下场。”
她说完这句,头也不回地踏出了殿门。
待到皇后离去,掌事宫女才进来,满面担忧地看着薛锦:“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薛锦气得脸色发青,她一甩袖子,将桌上的琉璃花瓶甩到地上。
“她居然算计我!她算什么东西!”薛锦大声骂着,吓得宫女都跪倒在地:“娘娘息怒……”
原本这次禁足,牧公公提起徐太医,薛锦心里已然有了大概。皇帝怕是发现了两个月钱,她为了协助薛长峰而在皇帝的补药中加了料——这左不过就是怀疑他们串通一气为了陷害商戌而下手,皇帝即使生气,禁足恐怕也就是最大的惩罚了。毕竟薛家重兵在握,就是真要动薛锦,皇帝也不得不多思量几分。那药的用量,她早和徐太医仔细商量过,绝对构不成“弑君”的罪名。
皇后若不来这一趟,她可能还闷声等着皇帝消气,可现在,事情明朗得很,分明是皇后察觉了此事,再收买了徐太医一起陷害于她!要说弑君,那也是皇后。
冷静下来思考了一番,薛锦突然焦急地问道:“那黎近现在回来没有?”
掌事宫女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还没有……”
“你想办法,让人带话给黎近,这些日子千万不要再出宫见大臣,也不要来敛霜宫。”
“是。”
第157章
在李太医的悉心照料下,皇帝精神好了很多,至少面色上来看是这样的。但皇帝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回光返照,自个内底子里有多么虚,只有他知道。
能够下床自由走动了,皇帝立刻开始处理堆积如山的奏章。
岑黎玊自从去过安上殿,跟皇帝一番骨肉亲情的陈情后,他日日都去安上殿。或是亲手给皇帝熬汤药,或是陪着皇帝处理朝政。岑黎玊原不是多话之人,皇帝默许了他出入自如,他也不会多话,只管坐在一旁看看书,时不时提醒皇帝该休息片刻。
这日皇帝正看着折子,连岑黎玊何时来的都未曾察觉。他手里正是薛长峰递上来的奏章,里头的话就跟他预料中的一样,无一不是在为薛锦求情。沾着朱砂的毛笔提了又放,来来回回好几次,皇帝犹豫半晌,终还是把笔狠狠放回笔架上:“薛长峰这个老东西!”
他这才抬起头,看见岑黎玊坐在一旁为他特意摆放的几案前看着书。
岑黎玊闻言,缓缓将手中书放下,眼神也自然而然落在正生气的皇帝身上。
“你何时过来了?”
“儿臣过来有些时候了,可是打扰了父皇?”
“无事,你便坐着吧。”皇帝说着,深深叹了口气,脸色也跟着不好起来。
岑黎玊望着他的模样,皱着眉关切道:“父皇切莫动怒。”
牧公公恰巧端了参汤过来,岑黎玊随即起身,从牧公公手里接过参汤,递至皇帝面前道:“父皇还是先喝口参汤。”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从那日岑黎玊痛快哭过一场后,日日都来看他。原先他正当盛年的时候,从未将儿子女儿们的关心放在心上,而如今垂垂老矣,才知道这份关心当真能暖人心肠。但要是岑黎玊的心思真是这样单纯,皇帝又免不了带着些疑心。
他接过参汤,喝了两口后便放下了。岑黎玊乖巧贴心地递上丝绢供皇帝用,皇帝随意地擦擦嘴道:“你不好奇是什么让朕如此生气?”
“无论是什么,父皇都不要生气才好。”岑黎玊说着,已然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不再多言。
皇帝怎么瞧也从岑黎玊身上瞧不出一丝破绽——他生得就一副灭人欲的模样,尤其是现下,表情清冷,除了关怀皇帝时会有些神情波动,其余时候总是泰然处之,仿佛人人关心的立储之事压根跟他没有关系似的。
见皇帝如此看着自己,岑黎玊又道:“是不是儿臣搅扰了父皇?”
“无事,你接着看吧。”皇帝说着,眼睛又瞟见那份尚未批改的奏折。薛长峰在里头数着薛家的战功赫赫,提及已逝薛远山,末了再道“锦妃娘娘诞育两位皇子,劳苦功高”云云,无非是在给皇帝提醒,薛锦身后还有薛家军。
这样赤裸裸的威胁,怎能叫皇帝不动怒。
同样的薛家的血脉,眼前安安静静的岑黎玊,却又叫皇帝心里好一阵宽慰。
皇帝犹豫再三,还是在奏折上无关痛痒地朱批两句,再拿起别的折子继续看起来。
江也每日都要陪着岑黎玊来安上殿,但从那以后他压根就不敢再踏入安上殿一步。想起之前他对七爷那副随随便便的态度,要是皇帝稍微往心里去了,要收拾他怎么办?不过皇帝日理万机,说不准见不着人就忘干净了呢?抱着这种侥幸的心思,江也每日都站在安上殿外,要么跟正巧在附近的魏麟闲话几句,要么跟安上殿其他宫人闲聊一二。
他也是到现在才知道魏麟为什么那么爱闲聊。宫里人的嘴,那可真是话多,哪个宫里有任何风吹草动,立马就能传的人尽皆知,可表面上却还风平浪静。
就说锦妃被禁足这事,皇帝从未言明到底是为何如此,但从小太监嘴里,江也听到了许多说辞。不过其中版本很多,江也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相,估摸着大概皇帝病重,也跟锦妃脱不了干系。
江也正发着呆,突然听见有脚步声逼近,太抬起头,就看见皇子模样穿着的人正朝安上殿大门来。但江也认不出来这人是谁,只能等着旁边的宫人行礼了,他便跟着跪下,含糊不清地道“见过……皇子。”
旁边的人自然知道是几皇子,连带着江也行过礼之后也知道了,来人是三皇子。
三皇子应该是岑黎玊一母同胞的哥哥。
三皇子神色匆匆,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赶忙找着个眼熟的小太监便道:“父皇可在里面?”
“皇上正在里面批改奏章。”小太监如实答道。
“替我通报一声,我有要事要见父皇。”三皇子匆忙道。
小太监面露难色……早前皇帝便叮嘱了,非诏不见任何人,安上殿近日来就只有岑黎玊出入。
“这……皇上叮嘱过,任何人来都不见,三皇子还是请回吧。”小太监犹犹豫豫地道。
岑黎近哪能就此罢休,他神情焦急,探着头便往里看。小太监伸手去拦,可也拦不住他的视线,岑黎近一眼便瞧见大殿里分明除了皇帝,还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