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病美人洗白后(131)
曲萧道:“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传来了最新战报,说是岳父同大哥在水之畔遇上沙暴,而后中伏,目前不知所踪。”
大半夜里,突然就听见了这么一个消息,实在让人觉得突然,饶是曲长负这样的性情也不由心中大惊,抽一口气要说话,却猛地咳嗽起来。
曲萧顿了顿,从旁边倒了杯茶递给他,曲长负将他的手推开,自己缓了缓呼吸,问道:“属实吗?”
曲萧道:“方才陛下召我入宫议事,我是同陛下一起听到的消息。”
曲长负闭上眼睛,静默片刻,缓缓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罢,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做什么?”
曲萧嘲道:“放心,不是我想让你做什么,以你现在的本事,我也命令不动你。而是陛下希望你能够上书自请,去南戎走一趟,达成与南戎新君结盟的协议。”
一切都发生的这样诡异而仓促,他上一刻躺在床上,还正梦见幼时同靖千江在摆夷时的往事,一睁开眼睛就是阴谋重重,天翻地覆。
曲长负感觉头部一阵剧痛,捏了捏眉心,慢慢将自己的思绪梳理清楚。
朝中能臣甚多,他不光年轻,而且资历不够,官位也说不上太高,出使别国结盟这种事,论理是轮不上曲长负的。
更何况曲萧还把宋太师等人的境遇抬出来,颇有要挟之意。
这怎么看怎么像是赶鸭子上架的胁迫,普通的出使不会如此。
让人不得不怀疑……其实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南戎那边的微妙关系,此回的主要目的不是要他谈判,而是要他送死。
曲长负沉吟片刻,问道:“副使是谁?”
曲萧说:“是礼部侍郎贺定。”
曲长负已经迅速冷静下来了:“哟,是魏王的人。”
他抬眼冲着曲萧笑了笑:“联手了?”
不需要太多的言语,曲萧也意识到,曲长负应该已经是猜到整个事情的经过了。
这对父子深深厌恶着彼此,却又在思维方式以及性情为人上,如此的了解和相似。
曲萧轻描淡写地说:“联手谈不上,只不过是恰好他提出了一个令我赞同的建议罢了。让你主动上书请求出使南戎,虽说是为了对宋家有所交代,但对你而言面子上也好看些,不是吗?”
说白了,就是皇上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一方面要把曲长负派出去,另一方面还想让其他人都觉得曲长负是自愿的。
曲长负微哂,掀被子下了床,说道:“好罢,如您所愿。我这就写折子。”
他竟然没提什么条件就答应了,让曲萧颇为意外,以至于坐在床边没动,怀疑地看了他片刻。
曲长负淡淡地说:“怎么?宋家的消息都抬出来了,还不相信我会轻易妥协吗?父亲,别把我想的太可怕,我也不过是个身不由己的普通人啊。”
曲萧稍稍一默,说道:“你既然知道此事连魏王都出面了,便该明白已经无可转圜,如果能够不节外生枝,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对大家都省心。”
他说完之后,便要离开曲长负的房间,却被他从身后叫住:“等等。”
曲萧停步,曲长负说道:“我离开郢国之前,给二妹定一门亲事罢。”
他道:“宁国侯府庶出的三少爷李遂性情温厚,嫡母早逝,跟二妹年岁才貌都相当,是不错的人选。曲蓉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庶女,并不挡你的路,还望你能保有一些为父的人性。”
曲萧淡淡道:“我会照你的意思来做。”
曲萧离开之后,曲长负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他不过是坐床上同自己的父亲说了一阵话,整个人却好像打了场硬仗似的几乎脱力,歇了好一会,这才慢慢提起笔。
他将一本空白的折子摊开,开始斟酌词句。
曲长负当然不是这种顺从的性格,若是曲萧知道了他明天打算如何做,怕是要万分后悔将他逼往南戎。
可惜,图穷匕见,所有的人都到了一个应该了结的时候。
他想落笔,却总是清除不掉脑海中的各种杂念。
“宋家兵败,主帅不知所踪”、“养元汤中本就有毒,你一身沉疴便是因此而来”、“快,保护六皇子离开”、“乖,莫惊动你娘,爹爹带你骑大马去咯”……
字字句句如同惆怅明亮的雪刃,刺得人心脏发疼,一股腥甜的气息翻搅着涌上喉头。
一滴墨迹落在雪白的纸面上溅开,如同被泼上尘世冗杂愁怨的儿时绮梦。
曲长负强硬地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压下,换了本折子,这回落笔,却是不再过多思索。
他将写好的折子放在一边,外面有人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低声道:“少爷,您不是歇下了吗?”
曲长负道:“想起有份折子没写,起来补上,什么事,进来说。”
刘元进门禀告:“方才宋家那边着人过来传信,说是关于前线传来战报……”
曲长负打断他:“内容我已经知道了。”
刘元忙道:“太师府来的人便是要少爷听了这个消息不必过于担忧。听说交战之地地形复杂,岔路极多,易于隐藏,而且太师也对那里十分熟悉,暂时失踪,多半不会是坏消息……”
刘元说着,将宋鸣风亲笔写的信拿给曲长负看,曲长负简单一扫,看见几个地名就明白了,情况并不像曲萧形容的那么严重。
刘元觉得这分明是件好事,曲长负却突然将信纸放下,用袖子掩住口,一阵猛咳。
他仿佛上气不接下气一般,简直像是要把肺都给咳嗽出来,刘元吓了一大跳,连忙上来给他拍背顺气。
“少爷,您、您……我去请太医来!”
“用不着。”曲长负道,“咳咳……倒杯水给我。”
水已经冷了,但这种情况下,刘元也顾不得再去取热水过来,匆匆递给曲长负——还是曲萧之前倒的。
那一杯凉水灌下去,将所有不该出现的情绪冻结成了冰柱,撑住永远需要挺直的脊梁。
“回话去罢。”曲长负放下杯子,若无其事地说道,“今日已经太晚,我必须得休息了。”
等到刘元退出去,他随手将一块袖子扯下来放在烛火上,将上面不慎咳出来的血迹连同布料一起烧成了灰烬。
*
直到第二日早朝的时候,其他的臣子们也听闻了前线传来的消息。
他们没有宋家人宽心,也不了解当地战局情况,不由一时哗然。
西羌最近的攻势很猛,本来就令人担忧,眼下竟然连宋家都顶不住了,璟王大军又才刚刚出发不久,可以说形势越来越不利了。
在这种情况下,魏王提出跟南戎再次谈判的谏言,便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
然而这一回,太子却破天荒地站在了跟众人相反的立场上。
“父皇,儿臣以为此举不妥。”
隆裕帝道:“你有什么说法?”
齐徽早就已经想好了理由,说道:“一来是目前的战火已经将通往西南的几处道路阻断,此去艰险,对于出使的队伍来说怕是九死一生。而且就算成功到了南戎,也难免旷日费时,到时候说不定局势又产生了其他变化。”
“二来,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派人前往南戎,是心急的一方,把姿态放的太低,难保不会引起对方狮子大开口,最后未必能有什么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