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病美人洗白后(26)
靖千江高声道:“曹谭唯利是图,贪婪好色,在场诸位前来参军,多是为家为国的好男儿,又怎能任由此等人压迫欺凌?今日你们不敢站出来反抗,他年下场也好不过陈英!各位不妨好好想想,同样是豁出命去,究竟站在哪一边,才是真正的值得。”
他的声音灌注真气,在校场上分外清晰。
天边的火光划落,远处有人遥遥高喊:“北营第三队校尉王勇,愿配合曲大人,为国除奸!”
这声高呼仿佛一个信号,声音在军营各处接二连三的响起。
隐藏在暗处的兵卒们纷纷露面,而曹谭这一边,越来越多的武器被抛到地上。
从曹谭重伤……甚至更早的时刻起,他便大势已去。
曲长负的心里很明白,这样的局面不能维持太久。
他暂时控制住了整个军营,但是手上完全可以信任的人,仍是只有从相府带来的那些护卫。
或者还能加上一个易皎。
*
整个京郊大营已经混乱的太久了,如果要一一排查谁是作恶者,谁是无辜受害之人,其中的工作还十分繁杂。
更重要的是,曲长负现在还没这个权力,只有将情况上报,才好做进一步的主张。
他吩咐手下的人该关押关押,该封锁封锁,事情差不多交代完毕之后,便回了营帐休息。
今日耗神出力都实在太过了,虽然身体状况慢慢好转,原来的底子也禁不起这样造。
刚才在外面撑着一些还过得去,等到这时候精神松懈下来,疲惫便瞬间涌上。
曲长负肺部寒凉,觉得喉咙发痒咳了几声,没想到越咳嗽越厉害,便伸手去端桌上的凉茶。
有人按住他的手,挪开茶杯,将一盏温热的药汤递到曲长负手中,跟着抵住他的后心,将一股内力缓缓透入,驱散寒意。
曲长负喝了口药汤,眉头皱了皱,止住咳嗽之后便推开了:“多谢。”
“歇歇吧。”靖千江绕到他的面前,专注地看着曲长负,“大人今天太辛苦了,去睡一会,我在这里守着。”
靖千江身上兵甲未除,仔细闻一闻,还能嗅到淡淡的血气。
曲长负道:“区区一个曹谭,还不到一手遮天的程度,能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必有外人协助。此时放心,尚嫌太早。你不必管我,自去休息吧。”
靖千江道:“我不累。”
曲长负道:“那坐吧。”
他趁着小端不在,顺手将酒摸出来就斟了满杯,靖千江这回却按住了曲长负的手臂,微微拧眉道:“今天别喝了吧。”
曲长负的指尖摩挲着酒杯上的纹理,看着他这张陌生的脸,忽然起了戏谑之心:“我不喝,你喝吗?”
靖千江下意识地就要拒绝,但是瞧着曲长负苍白的脸色,又难免心疼,柔声道:“大人身体不好,不可多喝……那,属下愿代你一饮。”
曲长负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脸上露出些惊奇的神色。
他瞧着靖千江当真满斟一杯,端起来后一饮而尽。
然后他几乎是瞬间就呛咳起来,这幅狼狈的样子,饶是冷漠如曲长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靖千江曾在宫宴上拒绝了老臣的敬酒,其实也不完全是他要摆架子,而是璟王殿下——
他真的不会喝酒。
从小到大,靖千江几乎滴酒不沾,也没人能勉强的了他。
他活了二十年,总共碰酒的次数不过两三回,都是面前这位唆使的。
那股辛辣之意呛入气管,久久不散,靖千江脸上也泛起酡红,可他看见曲长负竟然笑了,几乎生出一种再喝一杯的冲动。
他笑着摇了摇头,神色间并不见狼狈尴尬:“不好意思。”
靖千江缓缓地说:“几年不见没有长进,我依旧不会喝酒。让你见笑了。”
从曲长负不怀好意撺掇他喝酒的那一刻起,靖千江就知道,自己“易皎”这层马甲,算是彻底披不住了。
第19章 赤脚踏沧浪
其实对于彼此的身份,两人基本上已经各自心知肚明,而此刻靖千江的话,将最后一层窗纸点破。
曲长负的眉梢轻微一挑,这样细微的动作,被他凭空做出一股潇洒。
他说道:“为了拯救万千将士于水火之中,不惜亲自来军营暗访,可敬可佩。臣不敢嘲笑殿下。”
靖千江望着他,眼中带着笑意:“既然已经知道是故人,为何还要端着架子说话?你要是还这样,我的酒可就喝亏了。”
此时的曲长负倒是出奇的温和,竟然从善如流地换了语气:“好吧。你怎么知道是我的,因为宫宴上在屏风后的交手吗?”
靖千江道:“那个时候只是怀疑,毕竟你的相貌不同了,我也从未想过曲丞相竟然是你的父亲。不过后来去找你说话,我心里就什么都断定了——我还能认不出来你吗?”
曲长负微微含笑:“我也是。”
靖千江微怔:“什么?”
曲长负道:“你易容前来当小兵,天天跟我相处,难道我就不会看穿?早就知道是你了。”
靖千江一时没说话,将曲长负的意思在心中回味了一遍。
对方的话语中分明透露出来一种熟悉的亲昵,上挑的尾音中就跟带着小勾子似的,勾的他心头发痒又发烫。
说句辛酸点的,曲长负对他,就没这么好过,真让人受宠若惊。
靖千江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太过思念对方,把脑子想出了什么毛病。
他见曲长负又将酒杯斟满,便毫不抵抗地拿起来,这回是慢慢地啜了一口,压下悸动。
他说道:“我原先从未想过,你会是丞相之子。”
曲长道:“你既然会来找我,应该也调查过当年的上尧之乱。当时叛军突然杀来,护卫有限,跟我们在一起的又有六皇子,当然要首先护着。”
他略一停:“我身体不好,就成了掉队的那个。后来在乱军中侥幸被人给救了,捡回一条命,这才认识你。”
靖千江隐约知道曲长负的心结所在,便也对他的经历好似十分轻描淡写:
“我是听说了,只是觉得难以置信。当年托商队送你回京的时候,我还以为今生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曲长负瞧着靖千江,其实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但那眉宇间冰凌般的锋芒敛了,就总让人觉得他在微笑。
“未想你的身世也别有一番隐情,以至于来到京城。”曲长负慢慢地说,“太久不见了,能遇故人,实为欣喜。”
他又将两人的酒杯都斟满,没等靖千江拦着他,就主动把自己那杯酒也递到了对方面前。
“我确实不能多喝,算是庆祝,你替我干了这两杯吧。”
曲长负的话让靖千江想到两人分离的那些日子。
他们上一辈子分开过两次,第一次就是曲长负十三岁回京,当时他虽然不舍,但也为对方可以回家而感到高兴,并期待有再见的机会。
而第二次在曲长负跳崖之后,生命中所有希望都成了一片空茫。
他白日里努力让自己不去细思,到夜间便依靠药物入睡,盼着能在梦中相见。
可无论他是不是入梦来,第二天睁开眼睛,便是又一次的失去。
他们确实是太久不见了,这又何止时间上的漫长。
如今这个人终于活着回来了,好好地坐在自己面前。
靖千江不想拒绝曲长负的任何一个字,将面前的酒拿起来饮下。
曲长负为人疏离冷淡,虽然他们相处了很久,但中间总像是隔着一层什么。
靖千江觉得,自己永远都看不透他,也不明白对方在想些什么。
而直到这辈子,他才仿佛真正窥到了一个完整的,真实的曲长负。
知道他的家人、经历,知道他曾经的委屈痛苦,知道他为什么总显得那样不开心。
他因为这种触及而感到窃喜,可又因为心疼,而心生酸楚。
迷离烛火中,他听见曲长负慢慢说道:“殿下,你醉了,早些回去休息罢,我也乏了,要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