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不再看沈嘉一眼,走出御书房,对低眉顺眼的杜总管说:“将沈大人送回翰林院,就说朕不满意这个侍讲,让他回去继续编书去,侍讲一职暂时空缺着。”
杜总管应了声“是”,等皇帝离开,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看到满地的奏章和御笔,年轻的侍讲大人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副落寞的样子。
杜总管闹不清皇帝的心思了,好不容易将人弄到身边,现在又要遣送回去,看这乱糟糟的模样,估计两人还大打出手了,真不得了,都这样了还只是送回翰林院而已,上一任侍讲就因为说错了一句话就被撸了官职。
“沈大人,皇上让您回翰林院。”杜总管轻声细语地说,深怕吓到这位特殊的大人。
沈嘉挪动一下膝盖,起身朝杜总管做了个揖,眼眶有点红,嘴唇破了点皮,其余看着一切正常,“微臣遵命,不用您送,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杜总管摇头,这官场上的人啊,惯会捧高踩低,沈嘉这样灰熘熘地回去,指不定被怎么欺负呢。
“还是咱家送你吧,还得传达皇上口谕。”
沈嘉被皇上退回翰林院的事情果然引起了轰动,虽然大家都在猜他干不久,但没想到才短短四天就结束了侍讲生涯,这得多不被待见啊?
“看来长着一张好看的脸也没得到多少关照啊,陛下真是铁面无私!”
“说不定是沈大人才疏学浅,入不了皇上的眼,文章写的再花团锦簇又如何,谈实事可用不着这些。”
“到底太年轻,二十岁,别人家的孩子还在媳妇儿被窝里赖着呢。”
“哈哈,这位沈大人还未成亲,确实少了点乐趣,当时许多人家都上门提亲了,可惜他一个也没看上,如今门可罗雀,再想娶贵女就难了。”
“我倒觉得他说家乡有未婚妻的事情是真的,只是皇上问起时他藏了心眼才说没有,进可攻退可守,说不定能尚公主呢!”
“那也说不定,凭沈大人那张脸,天下哪个女子不动心?”
曲大人听着这些污言秽语,气的满脸铁青,训斥道:“背后妄议别人是君子所为吗?谁都有起落的时候,何必如此编排他人!”
曲大人官不高,但资格老,威信还是有的,几个聚众编排沈嘉的官员表情讪讪,翰赶紧散了。
杜总管是宫里的老人,进来扫一眼就知道各人的心思,淡淡地说:“皇上口谕,以后侍讲一职空着,不必浪费人才守着宫里,沈大人还是回到原岗位,官职不变。”
皇上既然没降沈嘉的职,杜总管就自作主张这样处置了,转头对曲大人说:“沈大人还是归您管着,以后有安排另说。”
曲大人规矩地应下来,等他离开后扫了沈嘉一眼,见他虽然情绪不高但手脚俱在,就是这身银白色绣仙鹤的锦袍有些打眼,记得他入宫时穿的是昨天的官服。
沈嘉知道他的疑惑,解释道:“杜总管见我衣冠不整,特意让我换的。”
曲大人感慨道:“难怪杜总管能坐到司礼监掌印的位置,为人可圈可点。”
这事揭过,沈嘉也没太多想法,他和赵璋之间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就这么着吧,还真能旧情复燃不成?
沈嘉下班回家,何彦追问他一夜未归的事情,心里不得劲,“以前少爷去哪都带着我,现在我却连您住外头都得别人通知,这样不好,没个贴心人跟着,您出事了怎么办?”
沈嘉也觉得带着何彦更方便,钟叔到底是新来的,不了解他的脾性,而且老实有余机灵不足,像昨夜那种事,换作何彦肯定会把他带回家,再不济也会回来替他拿套换洗衣服。
“不是让你改称唿了吗?”
“我想想还是算了,叫习惯了,而且喊了您老爷,家里二老就晋升老夫人老太爷了,他们能开心?”
这倒也是,一个称唿而已,沈嘉也不是很在意,于是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你再去物色个管家来,最好是有经验的,年纪大点没关系,就当来我们家养老,你以后还是跟着我出门。”
何彦高兴地应道:“好啊,我明日就去找人,这家里的事情也都理清楚了,咱们家人少,唯一的大老爷不在,家里没多少事,我无聊的骨头都松了。”
沈嘉捏着他的肩膀问:“骨头松了?那我替你紧紧?”说完就把人往院子里拖,然后两人赤手空拳打了一架。
沈嘉刚和赵璋分开的时候情绪很不稳定,有时候积压的负面情绪太多就会找途径发泄一下,何彦也知道这一点,渐渐地就敢放开手脚和他打一架,也没什么招式,两人就你揍我一拳我踹你一脚,都是皮外伤,而且尽量避开脸,完事后擦两天药就好了。
沈嘉终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喘气,何彦趴在他身旁看他,“少爷,您今天为什么不开心啊?不是刚升官吗?”
“唉,又被降了。”
“啊?皇上逗你玩呢?”何彦愤怒地跳起来,“是不是他……他故意为难您了?”
“也不算吧,反正我俩一见面就尴尬,一尴尬就容易出错,这样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但别人看了肯定以为您是因为不得圣心才被贬的,这也太侮辱人了!”
沈嘉听到有人替他不值,反而平静下来了,还会反过来安慰何彦:“安啦,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我才二十岁,未来可期啊!”
何彦坐下来,盯着沈嘉的表情看了一会儿,指着他的嘴唇问:“少爷,您嘴唇怎么破了?”
沈嘉下意识地捂住,“不是你打破的吗?”
“我可没敢往你脸上打,那么好看的一张脸破相了怎么办?”
“滚,少爷我不靠脸吃饭!”
第十七章 再次入宫
第二天,沈嘉上班前为了是穿新官服还是旧官服纠结了半天,他的新官服才穿了一天,一共做了三套,有两套还是崭新的。
按理,他的官职没降,还是正六品侍讲,可以继续穿新官服,可是他穿着这身官服去翰林院修书,估计同僚们都会笑话他。
“少爷,您什么时候怕过别人笑话您了?穿旧官服才惹人笑话,不伦不类的。”何彦原本都把沈嘉的旧官服收起来了,要不是不舍得扔,那几件衣服早不存在了。
沈嘉整理了一下官帽,点头说:“你说得对,本少爷还是正六品官员,穿新官服才妥当。”主要是正六品的官服比从六品的好看些,穿上身气质都不太一样了。
他反复照镜子,感觉自己每天都能被自己帅醒,如果他上辈子也有这张脸,估计早就找到男朋友了。
何彦也很满意沈嘉这张脸,怎么穿都好看,可惜了,“您打扮的再好看也没用,皇上不吃你这一套。”
提起赵璋,沈嘉神游太虚了一下,“咳,本也不是穿给他看的,他都不要我进宫了,哪有机会见到他?”
沈嘉以为自己短时间肯定是见不到皇帝了,结果当天,秦掌院急忙忙地回来,钦点了三名翰林跟他进宫,说是进宫帮忙,沈嘉就是其中之一。
“大人,我等进宫具体是要做什么?”另一位翰林学士紧张地问秦掌院。
他们此时还一头雾水呢,深怕进宫后出了差错,尤其沈嘉昨天还被皇上送回来了,虽然杜总管话说的好听,但大家私底下猜测,应该是沈嘉得罪了皇上,引起皇上的不满了。
秦掌院神色有些激动,笑着说:“是好事,皇上今日得了一本古籍孤本,因有些破损,这才命本官带人修补,听闻是数百年前的大文豪舟山先生所着的《农经》。”
这本书沈嘉听过,这个舟山先生是前朝有名的学者,这本《农经》据说是他走遍天下,问了许多老农汇编的一本农书,意义重大,但是太祖起兵改朝换代时,天下动荡了几十年,这本书就下落不明了。
“难怪大人如此激动,若真是《农经》,咱们天下百姓有福了。”
“话虽如此,但破损的太严重了,想要修复没那么容易,只能尽力而为。”秦掌院忧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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