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靖云料想抄家不会那么顺利,却没想到蒲家真敢反抗,他大声喊道:“陛下有旨,敢拒捕者,一律以谋逆处置,可就地格杀,诛九族!”
姚沾手里握着一本厚厚的名单,站在一旁高声念道:“徐克真,二十八岁,江苏镇江人,九族共计七十三口……郎玉明,长安人,九族共计……”
姚沾念出的全是蒲府家将的名单,每个被点到名字的人都犹豫起来,他们可以不怕死,但家族生死存亡全系在他们一人身上时,死就变成了一件不得不重视的事情。
第一个丢下弓箭的是个少年,他哭喊道:“我娘今年五十了,家中兄长姐姐七个,我不能害死他们啊!”
有一就有二,被安排在第一道防线的家将本就不是蒲家的心腹力量,充其量只是拖延时间用的,他们的衷心程度远远不及孝心,无人敢用九族的性命为蒲家当垫背。
凌靖云顺势喊道:“放下武器归降,此事可以不牵连你们家人,就连你们自己,也可以从轻发落。”
蒲家自顾不暇,这时候投降也无人来问责了,很快,院子里守着的家将就全部丢下武器跪地投降。
等禁卫军将这些人绑了,杜总管才终于有机会宣读圣旨,哪怕他声音再大,也只能传进蒲国公府一进宅院内,主人家半个没有露面。
但这样也足以定蒲家的罪了,杜总管回宫复命,凌靖云连同姚沾与施野领着各自的人一点一点朝蒲国公内推进。
沈嘉知道蒲国公府发生的事情时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前几天消息一直是封锁的,直到今天尘埃落定,大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太惨了,听说死了上千人呢,蒲家女眷全部吊死在祠堂内,蒲国公饮下鹧毒死在书房,其余蒲家子弟领着家将殊死顽抗,最后活着的都没几个了。”
“嘶……这是知道没有生路了才拼死一搏吧?可是上头不是说了,只要没有做恶,按律法会无罪释放。”
“这话你也信?皇上摆明了要清算蒲家,肯定是要抄家灭族的,否则活着的那些人哪会甘心?蒲家可是养了死士的,但凡有个主子在,以后朝廷就别想安生。”
“到底是太后娘家,昔日的功臣名将,就这么满府皆亡,想想也是令人扼腕的,皇上对自己外祖父家都如此,可见是铁石心肠。”
沈嘉听到这样的言论忍不住反驳道:“皇上正是因为心肠太软才要发落蒲家,之前百人一起告御状,之后三司会审,不敢说每件案子都真实,但起码也有上百件是违反律令的,如此罄竹难书的罪行,皇上按律逮捕罪犯有何错?”
蒲家没倒前,百官对皇上要处置蒲家拍手叫好,真正听到蒲家人的惨状,又生了同情心,也不知道这些人心里怎么想的,难道该同情的不是被蒲家害死的无辜之人吗?
那官员好端端地被人质问,脸上挂不住,冷笑道:“沈大人忠君之心令人佩服,不过皇上听不到您拍的马屁,您就省省吧,我等可没说皇上处置不当,只是怜悯蒲家死去的女眷和孩童,正常人对弱小都有怜悯之心。”
“佐大人的话有些好笑,刑律里对女眷与孩童都有关照,皇上之前下旨也只是让男丁入昭狱,女眷孩童关押至顺天府衙,如今蒲家女眷一同自戕,这里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又怎么知道呢?说不定她们是被害的呢?”
“沈大人如今是户部郎中,平时连面圣的机会都少有,却一口一个皇上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和皇上关系多好呢,在我们面前就不必装腔作势了,好像谁比谁高贵似的。”佐姜毅平时就不喜沈嘉,沈嘉空降户部,靠着皇上的关系占了郎中一职,原本那个位子是他的囊中之物。
“佐大人既然都说我无缘面圣,又岂会不知我说的是实话?我出声反驳也只是因为佐大人说皇上铁石心肠,我不赞同而已。”
官员私底下说皇上的坏话不是不行,但被人这么当面指出来就不好了,如果被锦衣卫听了去,佐姜毅怕是连官帽都保不住。
他脸色涨红,紧张地说:“下官可没有妄议皇上,沈大人听错了!无耻小人,竟然偷听别人说话,可耻可恨!”
沈嘉也算不上偷听,办公室就这么大,他们说话又没降低音量,谁都听到了。
冯丘贵这几日和沈嘉关系突飞勐进,自然是维护沈嘉的,当即开口训斥:“佐主事,你们刚才说的话本官也听到了,沈大人不过是提醒你一句而已,你如此激动做什么?难道说本官也是偷听墙角的无耻小人?”
冯丘贵在户部破有地位,又深得尚书重用,一般的官员可惹不起他。
佐姜毅忙道歉说:“对不住冯大人,下官口无遮拦,这就给二位大人赔罪。”
沈嘉也没揪着事情不放,要不是他说到赵璋,沈嘉压根懒得理他,当即开口说:“佐大人下次注意用词,咱们作为臣子的,总不能自己先诋毁皇上,万事还是要讲道理的。”
“大人说的是。”佐姜毅咬牙切齿,恨恨地瞪了沈嘉一眼,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冯丘贵他惹不起,一个没有背景的空降郎中,他才不放在眼里。
沈嘉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下衙后在回家的路上遇到施野在执勤,打了招唿后邀请对方去家里吃饭,施野当即丢下一群小兵跟着沈嘉走了。
“施大哥就这么脱岗好吗?”沈嘉担忧地问。
“没事,这几日怕有蒲家余孽作乱,所以为兄才亲自带人巡逻,本就是额外的,这几日累死老子了,也该休息休息。”
沈嘉好奇地问:“蒲家还有余孽?我怎么听说都差不多死绝了?”
“死的多是旁系子弟,蒲世子的两个庶弟逃脱了,去向不明,有人说他们是拿着蒲国公的印鉴去调兵遣将了。”
“那蒲国公手上还有多少兵马?”
施野笑着摇头,小声告诉他:“我只跟你说,你别说出去,蒲家除了五千家将还养了不少死士,这些死士可都是精锐,以一敌十,除此以外,东南那边的李成军是蒲家女婿,手里握着十万大军。”
沈嘉听说过李成军这个人,是一员勐将,擅长打海仗,连蜀州百姓提起他都是佩服的。
“从南到北,就算李将军要造反也没那么容易成功吧?”沈嘉忧心地问。
“谁知道各地驻军里还有没有蒲家的人?不过蒲国公死了,蒲家又不是皇室,造反也没有借口,最多就是给皇上添点乱而已,最担心的还是蒲家养的死士,兄弟你这段时间少出门,谁知道那群疯子会不会见人就杀。”
沈嘉想到的是自己和赵璋的关系,如果蒲家知道了他和赵璋的事,那他首当其冲,看来确实要注意安全了。
施野不是第一次去沈府,沈嘉一个人住,自由得很,施野想喝酒就喜欢到他家,没有婆娘管着。
“今天不喝酒,晚上还得和兄弟们巡逻,整点吃的就行。”
何彦跟这位指挥使大人也混熟了。开玩笑说:“施大人是不是觉得我们家的饭菜特别香?”
施野大笑道:“哈哈,小何彦是不是嫌弃本大人吃穷了你家少爷?现在他官职比我高,俸禄比我多,又是在户部那样的地方,嘿嘿,我准备天天来吃大户。”
何彦佯装生气地说:“我家少爷才上任几天啊,别说油水,连俸禄都没发下来,我家还在吃老本呢。”
沈嘉笑骂道:“看你那小气吧啦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本少爷没让你吃饱饭呢,还快去厨房催一催,本少爷饿了。”
沈府的菜偏辣,以川菜为主,施野第一次来沈府吃饭的时候就被这重口味的菜肴收服了,所以这才是他经常来沈府蹭饭的原因。
“虽然不能喝酒,但可以喝点果饮,这是加了冰块的果汁,你尝尝。”沈嘉平时在家也不喝酒,但会自制一些饮料喝,这果汁里加了冰块和酸奶,他觉得味道不错。
“酸酸甜甜的怪好喝的,不过这种娘们喝的玩意儿我不喜欢。”施野喝了一杯就没继续要了,今晚的菜很合他的口味,一盘红彤彤的毛血旺,一盘洒了许多辣椒的红烧鱼,还有一大盘的肘子,全都是下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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