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吧。”赵璋淡淡地说,他不能为以后留隐患,斩草除根听起来残忍,可对敌人的仁慈才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另外,你派人带个口谕给秦掌院他们,让他们后面的路走快一些,不必每个地方都深查,告诉沈嘉……”赵璋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朝一旁的杜总管勾勾手指,“拿笔墨来,朕要给他们写信。”
赵璋先给秦掌院写了一封信,拢共十句话不到,然后就让杜总管拿信封装了,另外一封信写了一个时辰还没写完,十页纸都满了。
杜总管怕他动笔久了对伤势不好,劝道:“皇上,信要慢慢写,您不如隔几日给沈大人写一封信,也让他知道您记挂着他呢。”
凌靖云默默地站在一旁,闻言抬头瞥了那老太监一眼,心想:这等历经两朝皇帝不倒的掌印太监确实与众不同,居然还懂得向皇上献计追美人。
凌靖云是天子近臣,这辈子的路大概都会走的很独,作为锦衣卫,他不能结党营私,不能和朝臣走太近,但沈嘉这个官不同,他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这样的人无论是谁也不敢得罪的,起码在他还受宠的时候得罪不起。
凌靖云也想结交他,可沈嘉见到自己就躲,像是把他当瘟神,这就很让人不开心了。
赵璋这次学聪明了,不用人点拨就把自己受伤的经过写在信里,不过把伤势往小了说,只说身上被剑剐蹭了一下,破了点皮,也不知道能不能激起沈嘉的一点怜爱之心。
信送出去后几天,赵璋收到了锦衣卫送回来的信,原本是该五天一封信的,可大雪天气,消息传递都延迟了,这是他受伤后收到的第一封信。
信中提了一句沈大人得了风寒,被指派出去的锦衣卫并不知道沈嘉与皇上的关系,只当皇上是派他们去保护两位大人的,因此风寒一事只提了一句,并没有往多了写。
可就是这一句话把赵璋惊的从床上跳起来,穿着寝衣扶着腰往外走,边走边喊:“来人!……招太医院院使来!”
杜总管闻声进来,见赵璋光着脚披着单衣站在地上,焦急地喊道:“皇上,您怎么就这么起身了?快,来人,快伺候皇上穿衣!”
他扶着皇上往室内走,一群宫女太监捧着衣物进来,刚要近身就被赵璋推开,他皱着眉头说:“屋子里暖和的很,不用穿衣,去催催洪院使,让他赶紧来。”
因为皇上的伤势未愈,洪院使每天都在太医院候着,一听传唤就立马跑来了,还以为是皇上的伤势有了反复,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结果等他进来后,还来不及跪下行礼,就听皇上焦急地问:“可有治疗风寒的方子?写一副药方给朕。”
洪院使懵了一下,疑惑地问:“皇上是要风寒的药方单子吗?臣倒是有,不过风寒也分情况,药的用量最好根据个人身体情况酌情增减,不知是谁得了风寒?”
“人不在此处,你就按不同情况写不同的方子,每种都写清楚些,朕让人拿着药方去问,哪个对症就用哪个。”
洪院使不知道哪个神人能劳动皇上如此操心,不过还是立即写下了十几种药方,甚至连治疗与风寒相似病症的方子也写了。
赵璋不懂这些,但他信得过洪院使,交代说:“您再根据这些药方每种配五天的药,朕有用。”
洪院使顿时后悔写太多了,每张方子配五天的量,那得装一大麻袋的药材了,也不知道谁能吃得下,不过皇上的话就是圣旨,照做就是,“臣遵旨。”
赵璋赏了他一箱金子,等他抓了药,急忙将药方和药一起交给凌靖云,叮嘱道:“你亲自走一趟,替朕看看沈嘉,一定要等他病好为止,此外,等他病好……”赵璋想让沈嘉回来,可这话到底没出口,叹了口气说:“让他多注意身体。”
“是,臣一定照顾好两位大人。”凌靖云高高兴兴地接下这次任务,他正愁没机会接触沈嘉,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他千里迢迢去送药,想必沈大人会对他改观吧?
第五十一章 烂桃花
沈嘉第二天起床时感觉人精神多了,中药见效慢,但对症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秦掌院的随从来请他过去,说是姚知府一大早就来了,此时正准备等沈嘉过去一起用早膳。
沈嘉过去的时候就见秦掌院和姚知府相谈甚欢,两人年纪差不多,姚家又是长安贵族,想必两人以前就是有来往的。
看到沈嘉进来,姚知府打量的目光毫不掩饰,秦掌院笑着给他介绍:“子然,这位就是今年的状元郎了,才堪堪二十岁,做得了好诗,写得了好文,还精通算数,真是不可多得的全才。”
子然是姚奇然的字,他面露赞赏的笑,夸赞道:“沈大人确实是难得的青年才俊,我侄儿姚沾曾在信中提过沈大人,说沈大人深得皇上信任,想我们在他这个年纪,连进士都没中呢。”
沈嘉听他提起姚沾,目光闪了闪,他朝两位大人行了礼,才说:“当不得大人们的夸赞,沈嘉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姚沾知道钦差要巡查,想必事先给他叔叔写过信,就不知道姚沾有没有将他和赵璋的关系透露给姚知府,不过沈嘉觉得,姚沾应该没这个胆。
但姚知府这样精明的人,只要姚沾透露一点点线索,他就能猜出一二了。
大名府是他们此行的重点,这是连秦掌院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当初做数据时发现问题的府城中以大名府的差异最大,他和赵璋私底下也沟通过,这次他重点要查的就是大名府。
姚家是皇上的心腹,可人心会变,姚家因为从龙之功这几年蒸蒸日上,职位高了,人的野心也可能会被喂大,会做出点违法乱纪的事情也不奇怪。
当然,沈嘉也没现在就给姚知府定罪,总要查过才知道。
因为秦掌院的关系,两边处起来也轻松许多,看得出来姚奇然一点不紧张,不仅三餐和他们一起用,连公事也不避讳他们,他们要查账也都让人带他们去库房取账册,仿佛一点不怕他们查出问题。
沈嘉看了两天的账后就知道姚知府为什么这么轻松了,大名府的账册做的太完美了,不仅总账和分类账对得上,连每一笔支出都看起来合情合理,每年赈灾的粮食都有单独的明细账,每一笔支出都有五个人的签名,要追查起来也方便。
沈嘉有些疑惑,既然大名府的账做的这么完美,那为什么户部中的数据会让他看出问题呢?是他们取数的时候取错了吗?
沈嘉有将重要数据抄录带来,夜深时才拿出来与今天看过的账册核对,经过半个晚上的测算,才算出了差异在哪。
何彦给他端来宵夜,小声问:“少爷,外头有人走动,感觉像是在监视咱们。”
沈嘉放下笔,伸了个懒腰,摇头说:“也不定是监视,我们毕竟是外来人,姚知府谨慎些也没什么,也许只是负责看护我们这几个院子的下人。”
何彦挠了挠脑袋,嘟着嘴说:“是我草木皆兵了吧,姚知府看起来人挺和善的,他和姚统领长的还挺像。”
姚家人的长相都是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看起来就特别憨厚老实,这种人很占便宜,一般坏事都不容易想到他们,加上姚沾是他们熟悉的,那确实是个憨实的,他的二叔,沈嘉肯定不会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人家。
“账也算清楚了,当初的那笔差异是有本账本漏统计进去了,数字完全一样,看来并不是大名府的问题,而是数据上报过程中算错了。”
何彦跟着沈嘉一起长大,也懂算数,沈府的账就是他管着的,因此点头说:“如此大量的数据,会出差错也情有可原,如此一来,咱们是不是就不用在大名府待太久了?”
沈嘉说:“听秦掌院的意思,是想在大名府过了年再走,也就十几天了,大名府往北,天寒地冻,万一耽搁在路上,这个年就过的太惨了,也不差这些天。”
何彦松了口气,“那可太好了,这是咱们离开家后过的第二个年,去年您忙着备考,年就没好好过,今年都当官了,结果这个年还是过不好,那也太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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